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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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男生皺著眉過去說:“有問題可以商量著解決,在學校門口撒潑就不太好了吧?” “嚯,”姚蜜翻個白眼,說:“這位同學,你知道什么叫站著說話不腰疼嗎?你怎么知道我沒想過去解決問題?你真的聽完我播放的這段錄音了嗎?我去政教處反映情況了,可政教處主任是怎么敷衍我的?這種情況下,你告訴我應該怎么解決問題?” 男生被噎了一下,表情尷尬的說:“政教處老師不負責任,你可以再去找別的老師反應情況啊……” 姚蜜一指自己橫幅上的內容,說:“我以個人名義擔保,我沒有說一句假話,在這樣的前提之下,你認為這幾名老師是不是錯了,是不是應該接受懲罰?” 男生遲疑了一會兒,說:“如果你沒有撒謊的話,那的確是他們有錯?!?/br> “既然這樣,那請你發揚正義,幫幫我可以嗎?” 姚蜜說:“給你認為靠得住的老師打電話也好,打校長熱線也好,請你跟我一起反抗這種不正當行為,可以嗎?” 男生神情不太自然的說:“我還有事,急著回學?!?/br> “那你一開始為什么會停下腳步來指責我呢?你不是有事嗎?哦,我明白了?!?/br> 姚蜜說:“站在道德高地上指責我的時候,你有充裕的時間,因為這只需要動動嘴,不需要額外付出任何東西,但是當我需要你跟我站在一起尋求正義的時候,你退縮了,因為你清楚這很可能會損害到某些校領導的利益,你怕了!這位同學,實話好說不好聽——你這就是傳說中的既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 男生被她說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圍觀的學生們發出一陣噓聲,他自覺理虧,什么話也沒說,低著頭快步進了學校。 “我是本校大四學生姚蜜,我今天實名舉報這幾個不配被稱為老師的老師,我愿意對我所說的話負責,一切后果都由我姚蜜本人承擔!” 姚蜜站到凳子上,暫停了錄音播放,然后舉著喇叭大聲說:“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有的界限可以模糊,但有的界限絕對不可以!我馬上就要畢業,這時候再去鬧著一場其實沒什么太大的意義,但是我不希望后來人再重復我的經歷,被人索要貧困金,被人頂替入黨名額,遭遇不公卻只能忍氣吞聲,面對強權卻無能為力,這個社會不應該是這樣的,也不能是這樣的!” “我愛我的母校,我尊重傳授我知識的老師,我還記得我踏入大學校門的時候心情有多激動,對未來懷有多少憧憬和希望,所以我才決定站出來揭開這一切!” “我不是想抹黑學校的名譽,也不想影響母校的清名,我想在離開學校之前幫它清除蛀蟲,滌蕩污垢,我希望后來的學弟學妹不會遇上跟我一樣的事情,我希望我的母校越來越好,永遠光輝向前!” 周圍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經久不息。 “我今天到校門口來,不是圖名,也不是圖利,我所求的只有四個字,那就是‘公平、公正’,”姚蜜說:“如果你們愿意支持我,那很感謝,不支持也沒什么,但我既然做了,就一定要做到底!” 學校門口圍著的學生越來越多,姚蜜卻一點也不懼怕,重新開始播放那段錄音,擦擦凳子一屁股坐在上邊。 校門口的保安見事情要鬧大,一邊去打電話聯系學校領導問應該怎么處理,一邊出門驅散人群:“這是學校門口,不允許掛橫幅,散了散了,都散了!” 姚蜜也不怵,說:“學校門口不可以,那我就到馬路對面去,那地方掛橫幅不犯法吧?” 說完就拎著凳子站起來,招呼刷墻兄弟倆一起過去。 她這么一變通,保安就沒辦法了。 校輔導員群里發進去一張照片,赫然是姚蜜舉著喇叭站在校門口的樣子,發照片的領導忍著怒火,說:“這是哪個學院的?趕快把她叫回去!在學校門口這么鬧騰,像什么樣子?!” 一個系里邊有幾百個學生,輔導員平時接觸的又比較少,一時之間還真是認不出來,但姚蜜有兩個鮮明的特點,一是長得好看,有系花的美名,二是窮,年年申請貧困金。 輔導員一看就認出來了,驚出來一頭冷汗,都沒來得及回復群領導,就趕忙從系學生名單里查出她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這時候姚蜜正在學校大門的馬路對面,施施然的坐在凳子上播放錄音,刷墻兄弟站在她身后舉橫幅,看起來跟包公身邊的王朝馬漢似的,周圍烏泱泱的聚集著一群學生,看熱鬧的,支持她的,擠得滿滿當當。 姚蜜的手機響了,看一眼來電顯示,就知道肯定是學校那邊接到消息了。 她把喇叭給關了,接起電話之后直接點了錄音鍵,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手機那邊的輔導員厲聲說:“姚蜜!你在胡鬧些什么?!馬上到辦公室來找我!” 姚蜜說:“老師,首先我要提醒您,我點了外放和錄音,您所說的話可能會出現在周圍人的耳朵里、教育部的舉報信箱里、又或者是媒體的新聞報道里,現在請您把要對我說的話重新說一遍,好嗎?” 輔導員:“……” 輔導員一聽她說是開了外放,聲勢就弱了一半,再聽到教育部和新聞媒體報道,語氣就徹底軟了。 “姚蜜啊,有話慢慢說,”他語重心長道:“你也是這所學校的學生,有義務要維持母校的聲譽,現在在學校門口這么大鬧,你對得起誰?是對得起辛辛苦苦教導你的老師,還是當年錄取你的學校?要以大局為重啊?!?/br> “之前也有人說過類似的話,不過被我開解了幾句之后,就羞愧難當,偷偷摸摸的跑了?!?/br> 姚蜜聽得一嗤,說:“老師,最能維護學校聲譽的辦法就是嚴查這件事情,把那些害群之馬揪出來,該開除的開除,該吊銷名額的吊銷名額,而不是站在道德高地上綁架別人,扯著大局為重的狗皮膏藥損害無辜學生的利益,您覺得是不是這個道理?” 輔導員還沒說話,周圍就傳出來一片叫好聲,輔導員隔著手機聽見,就覺得這件事情恐怕很難平穩了結了。 “姚蜜,你先冷靜一下,學校這邊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要意氣用事,”他頓了頓,說:“這樣吧,這件事情我會往上反應的,你先到我辦公室里來,怎么樣?我們好好談一談?!?/br> “不?!币γ壅f:“你做不了主,我也不相信你?!?/br> “貪污貧困金的是跟你一個辦公室的李老師,我在大學四年,他貪污了四年,我不相信你對此一無所知,而事實上,即便你對此一無所知,你也沒有權力處置他?!?/br> 她說:“我去政教處主任的辦公室了,但他沒有提供我任何解決問題的辦法,只是敷衍、推諉,把我打發走了事——他都不肯幫我,你難道能幫的了?老師,我不相信!” 輔導員一聽她把政教處主任都扯進泥溝了,真是一個頭兩個大,想破口大罵,奈何對方那邊還錄著音。 他猛地往肚子里灌了口涼水,這才覺得那股火氣退下去了點:“那你告訴我,你到底要怎么辦?!” “現在是上午十點,我希望這件事能在今天下午上班時間結束之前有個結果?!?/br> 姚蜜看了眼手機上顯示的時間,冷靜的說:“老師,我不想跟你耗,也不想跟學校拖,您愿意幫忙解決問題,那當然很好,但如果您想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又或者打著為學校名聲考慮的想法叫我閉嘴,那不好意思,今天晚上我就打電話跟教育部舉報,跟紀委監察機構舉報,再不行我帶著證據去他們的辦事處,我去找新聞媒體,我不相信這件事情解決不了?!?/br> 輔導員聽得倒吸一口涼氣,站起來在辦公室里轉了幾圈,說:“你這是在威脅我嗎?” “我沒有這個意思,當然,如果您覺得我作為一個公民行使正當的監察舉報權利是在威脅您和學校的話,那我無話可說?!?/br> 姚蜜說:“我想要的只是公平公正而已,老師,真的有那么難嗎?” 輔導員聽得一怔,神色復雜起來:“姚蜜,你馬上就要畢業了吧?” “是,”姚蜜說:“但這跟我索取正當權益,有任何關系嗎?” 輔導員沉默了。 這么過了會兒,他說:“我會跟學校反映的,你先回來吧?!?/br> “不,我就在這兒等,”姚蜜說:“我之前能等四年,現在難道還等不了一天?我要等!” 輔導員嘆口氣:“為這么點事鬧成這樣,值得嗎?” “值得!”姚蜜聲音有力的說:“就是因為明哲保身的人太多,所以那些歪風邪氣才有了存在的溫床,從前我無能為力,但現在我想做點什么。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這中間有界限,誰也不能隨便模糊!” 第11章 輔導員皺起眉,有些煩悶的說:“這件事很復雜,學校這邊還要開會討論……” 姚蜜還沒說話,旁聽的學生們就有忍不住了的:“證據在那兒,勢態明顯,還有什么需要討論的?即便真的需要,那也該叫當事人在場,拿出證據當面對質吧?!” “就是!”周圍一片附和聲。 姚蜜聽得笑了,說:“這也是我的回答。老師,您再考慮一下吧?!?/br> 電話掛斷,她向周圍的學生們衷心道:“謝謝你們,謝謝!” 輔導員對著通話結束的手機頁面看了會兒,手指顫抖著點了根煙,抽到一半之后他猛地按掉了,長嘆口氣,打電話給上級領導請示。 要是這會兒姚蜜在宿舍,在教室,又或者是在任何一個非公開的場合,學??隙〞卯厴I證跟學歷說事,但現在她就蹲在學校門口對面,這些話反而不好說出口了。 都是體面人,得要臉啊。 臨近中午十二點,太陽也有些曬,姚蜜仍舊在太陽底下坐著,學生們也仍舊在旁邊陪著。 原站在姚蜜旁邊,手里邊拿著把不知從哪兒弄來的蒲扇,有一下沒一下的扇著。 姚蜜覺得自己都快被曬化了,抬手扇扇風,嘟囔著說:“能幫我扇兩下嗎?好熱啊?!?/br> 原看她一眼,說:“明明沒有風,但是你的頭發在左右飄,周圍這么多人看著,人類,你真覺得沒問題?” “……”姚蜜郁悶道:“走開,你失去我了?!?/br> 她在這兒氣哼哼的時候,路邊駛過來一輛轎車,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從車上下來,看了刷墻兄弟倆掛的橫幅幾眼,慢慢走到了姚蜜跟前。 “姚蜜,”他和藹的問:“你相信世界上有公平公正嗎?” 姚蜜先是一怔,然后她看著這張在教學樓走廊上懸掛著照片的臉,說:“我相信?!?/br> “公平公正和不公平不公正是相對的,就像有黑就會有白一樣。既然我覺得遭遇了不公平和不公正,那在這個概念上,公平公正就是存在的?!?/br> 她神情堅定,說:“我相信它們存在!” 老人聽得目光一動,有些感懷的看著她,說:“好孩子,跟我來吧?!?/br> 老人走在前邊,姚蜜走在后邊,學生們發出一陣勝利的歡呼聲,歡欣鼓舞的一起往學校里邊走。 姚蜜的頭發很長,披散下來時她嫌熱,就隨手用皮筋綁起來了,從后邊往前看像是一從飽滿的烏云。 原看著她伴隨著人流進去,被簇擁在當中,眉頭幾不可見的蹙起一點,然后又松開了。 人類好像有種特殊的本領,再惡劣的環境之下都能苦中作樂。 姚蜜往前走了一段距離,才發現原沒有跟上來,下意識扭頭往身后看,卻發現他還站在原地沒走。 視線觸及到一起,原臉上顯露出一點寡淡的笑容,看嘴型是在跟她說:“恭喜恭喜?!?/br> 姚蜜看懂了,回想起自己所經歷的抗爭過程,不禁面露得意,那張漂亮的臉蛋好像瞬間就鮮活起來了。 原臉上的笑容真實了些,很快跟了上去。 …… 姚蜜在這所學校里呆了將近四年,這還是頭一次跟這么多校領導近距離接觸,認識的、不認識的幾乎要把會議室填滿。 今上午趾高氣揚的政教處主任也人模人樣的坐在一邊,緊挨著的就是被姚蜜舉報的那兩個老師,三個人臉色都陰沉沉的,見她來了,皮笑rou不笑的扯動一下嘴角。 輔導員在系里邊牛叉哄哄,到了這兒就是個弟弟,卑微的坐在角落里,不時的跟旁邊大佬點頭哈腰,十分恭敬。 姚蜜也不拿正眼看那幾個聚在一起的癟三,進去給其余人鞠了個躬,禮貌的說:“各位老師好,我是本校的大四學生姚蜜,因為我的原因,可能打擾到諸位今天下午的工作了,我在這兒先向你們道歉?!?/br> 把她帶到這兒來的老人就是校長,落座之后,他神情嚴肅的說:“幾個當事人都在這兒,姚蜜,把事情的原委當場說一遍,是非曲直,咱們也好有個定論?!?/br> 姚蜜說了聲“好”,就從自己大一時候被迫給李姓老師返還一千貧困金的事情說起,從事情經過到之后保留證據,十分清晰明了。 再之后的入黨名額就更簡單了,成績是擺在那兒的,班級投票的結果還能在班級群里查詢到,但結果卻花落別家,明擺著的黑幕。 姚蜜把自己打印出來的證據拿出來,送到了校長手邊:“匯款記錄在這兒,通話內容我也打印出來了,后邊是我大三那年的成績和班級投票結果,幾位當事人都在這兒,如果有疑問,現場就可以問?!?/br> 校長接過來慢慢的翻看一遍,臉色逐漸沉了下去,看到最后他沒說話,而是把那幾頁證據遞給了右手邊的人。 在場的領導班子挨著看了一遍,到最后又送到了幾個老師手里邊,貪污貧困金的李姓老師臉色蒼白,艱難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說:“這,這是污蔑……” “你說我污蔑,那就拿出證據來,咱們看證據說話,”姚蜜看著他那張大餅似的油臉,說:“我把證據拿出來了,你呢?” 李姓老師結結巴巴的說:“我對通話記錄和通話內容沒有印象了,這都是你偽造的!我,我對這件事一無所知!” “我可以偽造通話記錄,也可以偽造通話內容,但錄音是真的吧?怎么,你連自己的聲音都認不出來了?” 姚蜜早有準備,當即反駁說:“就算別的都可以作假,但是有一件事一定不可以——錢我打過去了,銀行那邊肯定就收款記錄,我們去查一查那張銀行卡是誰開的,錢轉到哪里去了,這不就一清二楚了?” 李姓老師當場就閉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