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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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一來她名聲盡毀,無家可歸,與逼她去死又有何益? 若是她心中無法承擔千夫所指的罵名,自去尋了短見,他們自然就能兵不血刃悄無聲息地將她家產據為己有,再無人阻攔,也不會有什么人指摘他們半分。 即便她心理強大,不為此尋短見,可罵名在外的她又將如何在此地立足? 女子在這樣的世道里完完全全靠自己的雙手吃飯本就不易,凡俗之人往往更將女子名節看得極為重要,順娘尚且是在室女,這樣無異于毀了她的后半生,哪怕她決定就此不嫁,只憑自己的本事吃飯,也難以找到愿意為她買單的雇主。 他們這般心腸歹毒,心思狠辣,當真是一點不顧忌親戚之義,恨不得將她剝皮抽筋,敲骨吸髓而后快。 這世間怎會有如此涼薄之人? 還是說在他們眼里,順娘根本算不上他們的族人,只是一件可以利用的物件,而出嫁后又歸家的順娘母女,在他們眼里才是阻擋了他們獲得更多利益的攔路石? 即便本朝律法明確歸宗女與在室女一樣能夠繼承來自父母的遺產,他們卻依然將此置若罔聞,不將順娘逼死誓不罷休? 為什么非要如此趕盡殺絕? “夠了!” “你們欺人太甚!” 陸秋白終于忍耐不住,憤怒的心情幾乎淹沒她,好像跪在堂下被一群人無端指摘的人就是她。 “啟稟大人,昨日吾與家姐途徑此地,見他們……” 陸秋白將原委一一道來,條理分明,句句懇切,昨日之情景宛在眼前,縣令聽她細說,也撫了撫胡須,做出一副深思的樣子,期間卻悄悄向堂下的里正王慶暗含詢問似的瞟了好幾眼。 陸秋白慷慨陳詞之間并未注意到他們之間的這番暗涌,見這縣令仔細聆聽,狀似思考,只以為這縣令倒是一個明曉事理的好官,想必能為順娘主持公道。 待得她說明原委,縣令才遲遲開口,似恍然大悟狀:“如此說來,倒是他們在此強詞奪理在先,意圖陷害王順娘了……” 順娘見此也心懷希冀,正要拜謝縣令公正嚴明。 不料這時王慶突然高聲悲切道:“大人容稟!原是順娘早已與人定下婚約,卻遲遲不愿出嫁,定要在家中等到她母親和姥姥身故,分得家產才肯離去,更何況她母親早已留下遺囑,將遺產留給族中兄弟和她丈夫,此等不忠不孝之女,如何能讓她得逞!” “遺囑在此,請大人閱覽!堂外另有順娘親父李大狗可以作證,隨時等候大人傳喚!” 縣令接過呈上去的“遺囑”仔細查看。 順娘聽到“李大狗”三個字,雙目圓睜,嘴巴微張,癱坐在地上,一瞬間她覺得天都塌下來了,童年長年累月的陰影在她母親病逝后再次籠罩住她,難以擺脫。 “傳李大狗!” 口令層層向外傳遞,自堂外進來一個佝僂著腰、賊眉鼠眼的男子,聲音尖銳地跪地行禮:“草民參見大人!” 李大狗跪在地上,眼睛卻在四處打量,看到緊張到瑟縮的順娘,從鼻子里冒出一聲冷哼。 順娘額上也淌下冷汗,本就繃緊的神經幾乎在崩潰的邊緣。 縣令將手中“遺囑”放下,問道:“順娘已有婚約之事,可有憑證?” 李大狗尖著嗓子道:“有的!有的?!?/br> 說著顫顫巍巍從懷中掏出一張皺皺巴巴的紙來,雙手呈上:“婚約在此,請大人過目?!?/br> 縣令帶著嫌棄的神色,皺著眉頭將那皺巴巴的一紙婚約接過,轉而道:“既是如此……” 順娘此時似乎受到什么刺激似的,沖上前去,將那張皺巴巴的紙奪了下來,迅速塞進嘴巴里直接吞了下去。 眾人都未曾料到她有如此烈性,無人及時反應過來阻止她的動作,這也讓她順利將極有可能是壓垮她的那張薄紙奪下。 她眼中含淚,泣聲道:“民女不曾與任何人有過婚約!請青天大老爺,明鑒!” 縣令因她這番冒犯之舉,差點從座位上暴起,但礙于還有外人在場,才勉強穩住面上的神色。 陸秋白將他這一連串的反應盡收眼底,這才明白她前一刻的想法有多么天真幼稚。 原來他們早就在暗中沆瀣一氣,卻還在這里演什么戲!不過小小一畝薄田,一處家產房屋,竟值得他們這樣以人命相逼! 甚至不惜捏造證據,十幾個有手有腳、有頭有臉的青壯之人,逼迫一個剛剛喪母,手無縛雞之力的幼女! 縣令調整神色,尷尬地咳了兩聲,才喊出一句:“大膽!公堂之上,竟敢公然損毀證據!” 順娘淚流滿面,不住地磕頭,嘴里重復著:“民女清清白白,請青天大老爺明鑒!” 縣令不知所措之間,不過數十息的功夫,順娘額間已經淤青一片,幾乎嗑出血來,大有縣令不還她清白她就磕死在堂上的勁頭。 如今是他在任最后一年,十分緊要的關頭。 他沒料到這王順娘脾性竟然如此剛烈,他可不想在這樣的關頭因為一點蠅頭小利就鬧出人命來,若是因此在他政績上留下一筆不光彩的記錄,豈不是阻礙他的升遷之路? 一時之間縣令心中也有所松動。 “夠了!” “本官見你如此真心實意,不似作偽,便暫且相信你所言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