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所擔心的不止對艾唯的冒犯，還有秦淮——他曾去酒店找過秦淮三次，如果這件事在這種場合被公開，他將會面臨顏面掃地的危險。他緊張地朝秦淮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有話私下里談，可秦淮跟在艾唯身后，只是在轉身之際莞爾一笑，重復了艾唯的話：“祝您今晚過得愉快?！?/br>
    ……

    對待厭惡的人，艾唯不屑于偽裝出笑臉，秦淮心想。

    她跟在艾唯身后走向舞池，目光凝聚在艾唯潔白禮服的腰間。軍人生涯在艾唯身上留下了痕跡，她身材勻稱漂亮，體態挺拔，宴會廳中明亮的燈光襯得她更加白得扎眼。不再理會眾人的問候，她在又一首舞曲前奏響起時駐足，轉身向秦淮伸出手：“秦淮小姐，不知我是否有幸可以邀請您跳一支舞？”

    秦淮微微頷首：“我的榮幸，小姐?！?/br>
    艾唯是目前為止她所遇見的最大變數——關于她的信息太少，而據秦淮所見，她還喜怒不定、隨心所欲——秦淮實在不知道這女人葫蘆里買的是什么藥，但此刻也只能迎頭而上、見招拆招了。當艾唯微微彎腰向她伸出手時，她把手放在艾唯手心，任她牽著，在眾人各異的目光中，走向舞池中央。

    這場晚宴毫無疑問是成功的，柏莎夫人心思細膩，準備得完美妥帖，宴會上賓主盡歡。

    “晚上好，杰菲爾德小姐?！鼻鼗幢３种皿w優雅的微笑，送上了遲來的問候，“上次與您的見面，我此生難忘?！?/br>
    “我也是一樣?！卑ǚ€穩地托著她的手，神色自若，可比起邀請，這句帶著笑意的話更像是要求或者命令，“但是我上次似乎說過，不希望你用姓氏稱呼我?！?/br>
    “怎么，這個高貴的姓氏不能給您榮耀感么？”

    舒緩的樂聲漸起，秦淮搭上她的肩膀，艾唯半摟著她的腰，帶她在舞池中慢慢旋轉起來，她聽見艾唯說：“高貴的‘杰菲爾德’可以有許多人，但‘艾唯’只有我一個?！?/br>
    “原來如此，”秦淮長睫一垂，遮住了眼中笑意，“您想說您是特別的?！?/br>
    “既然秦小姐明白，為什么不回來找我？”

    “從來只有旁人邀請我，沒有我主動往上湊的道理?！鼻鼗茨抗馐疽鈬^的人群，那些男人摟著自己的舞伴，目光卻或長或短地在她身上停留，他們用目光投來內斂或大膽的暗示，期待著一曲結束，能夠做下一個牽起她玉手的人。

    她在心中漠然冷笑，很快就收回目光，對著艾唯彎了彎唇角：“正如您所見，像德文一樣的這些人一擲千金地捧著我，他們可以違心地認同我每一句無知的話語，可以為我每一個不切實際的要求買單，只是為了得到親吻我指尖的資格。杰菲爾德小姐，真可惜，現在的您在我這里，并不能例外?！?/br>
    沐浴在隨著舞曲柔和下來的燈光之中，艾唯目光溫柔，給人一種用情至深的錯覺：“所以我這不是來了么?！?/br>
    秦淮一愣，低頭笑了。

    艾唯的指尖穿過她的指縫，蜷起的指甲細細描摹她手背的皮膚，在細嫩的皮膚上留下微微的癢意。秦淮不由自主地蜷了蜷手指，反而更緊地握住了艾唯的手：“您真不像外表看上去那么天真。聽說您是帝國軍校畢業的，怪不得如此年輕有為?！?/br>
    艾唯失笑：“無聊的恭維從你口中說出來，也變得動聽了很多?！?/br>
    宴會廳中觥籌交錯，燈影隨樂聲緩緩流淌，交錯的兩道身影與飛揚的舞裙一道，成了宴會上最引人注目的風景。她們親昵地牽手相擁，沉浸在舞曲中，如同親密無間的愛侶。

    “我有件事一直想不明白，希望秦小姐能解答?！鄙郎氐墓澴嘀?，艾唯忽然開口。

    “您請說，我一定知無不言?！?/br>
    “你并沒有動手殺了德文，是嗎？或者說，你不常常動手殺人?！卑ňo緊扣著她的手，將她往懷里一帶，“這雙手很漂亮，匕首或槍支，不與它相配?！?/br>
    秦淮置之一笑，抬頭與她對視：“這么說，艾唯小姐很擅長這些？”

    艾唯笑而不語，攬著她的腰，在漸強烈的音樂節奏中引導著她的舞步：“你的身后，是你的同伴嗎？我是說，現在二樓正對著你背后的房間?！?/br>
    “您說什么？”秦淮一挑眉，“這里九成的客人我都認識，他們都算在您所說的‘同伴’范圍之中嗎？”

    她表面上敷衍著艾唯，實則滿腹疑團。秦月姝并沒有告知她今晚行動的細節——對秦月姝來說，她的一無所知偶爾是好事，秦月姝并不十分信任她的演技，當然，也并不百分百地信任她。

    “看來你的同伴們與你并沒有事先商量怎樣配合?！卑ǚ路鹂创┝怂牡椎牟话?，保持著讓她背對著那個房間的姿勢，隨著樂聲不急不緩地后退，“既然如此，你們大概也并沒有商量好緊急關頭如何取舍?！?/br>
    “您出身格林沃利納軍校，當然是一名出色的軍人?！鼻鼗葱Τ隽寺?，“但是有一點您想錯了，我的同伴可不比有原則有紀律的軍人，他們為達目的可以付出一切，包括同伴的性命——就算是‘秦淮’，秦夫人的meimei，也不是獨一無二的?！?/br>
    “喔，他們會這么想，實在可惜。但秦淮小姐在我這里，確實是獨一無二的?！卑曋难劬?，仿佛對愛人低語，“我怎么會舍得拿您的性命去賭他們會不會投鼠忌器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