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情況下，第一天考完，第二天，數學成績就能出來，第三天，英語和語文成績以及班級、全校排名，就都能出來了。

    此時正處在考完試后的第二天——等待成績的焦灼期。

    只有此時，辦公室人聲鼎沸，越是成績一般的同學，越喜歡一下課就聚在辦公室探頭探腦張望成績出來否。

    開學這么多天，晏禾終于能在食堂好好吃上一頓飯。

    將近中午的時候，數學成績和語文成績都已經批閱出來，消息飄進了各個班級之中。

    那些捕食者們唯有今天轉移陣地，像豬拱白菜一樣爭先恐后拱去了辦公室。

    畢竟這次月考后，緊隨而來的是家長會。十一假期是否愉快的決定性因素就在此了。

    晏禾，與錢子昂、李沐去了食堂。

    考都考完了，多看一眼，也不會加分，何必急這一時呢？早點被宣判死刑，好趕著去超生嗎？晏禾長嘆一聲，咬下一口雞腿。

    考完試，他就感到這次涼了。

    預想到顧澤無數種反應，最后歸結到一種——對他失望，不再抱有任何期待。這已經是最糟糕的情況了，還有什么更壞的呢？

    前一天晚上他還在惴惴不安，尋找各種補救的說辭，讓顧澤重拾希望的辦法。

    但如今，他已經什么都不想去想了，有什么好想的呢？就算這次把顧澤忽悠過去，那下次考試呢？再次失望，他再次去補救？無限循環？

    算了，已經夠了。他不想成為一個厚著臉皮不守信用的人。

    或許他注定無法站在學生的角度，回應顧澤對他施與的任何期待。至于他的追妻行動，晏禾喝了一口湯，唉，只有暫且擱置，從長計議了。

    食堂被吵吵嚷嚷熱鬧的底色填充，不知是不是晏禾的錯覺，他忽然覺得近處有些安靜，周圍的聲音仿佛正在迅速冷卻，在他還未來及的抬頭，眼前忽然被一片陰影覆蓋。

    顧澤？

    晏禾一下失去了抬頭的勇氣，怕不是來宣布噩耗的。

    “晏禾啊?！钡统辽硢〉哪新?，語氣仿佛落日一般的沉遠溫柔。

    哦，是明里啊。細風般溫柔的語氣，在晏禾的聽覺里，蕩出一層細細的波紋，心情因為來人不是顧澤變得有點低落。

    晏禾眼下口中的食物，抬頭笑笑：“明老師好?！?/br>
    明里是晏禾的語文老師，也是除顧澤外唯一一個在他課堂上不敢睡覺的老師。

    明里總是穿著白襯衫，領口永遠微微敞開，袖口隨意的晚期，干凈利落，溫潤如玉的成熟男人模樣。

    就是這么一個露著親和笑容，有著溫暖眼神額男人，曾在課上抓到被文言文催眠打盹的李沐，一邊用壓倒性的身高給人無形的壓力，一邊格外溫柔的笑著，輕輕拍著李沐的臉，露出猛獸的獠牙：“不想挨打的話，眼睛給我睜大點?！?/br>
    明里對女生紳士又體貼，對男生殘暴又□□?？蛇€是很有人氣。

    明里激動地拍了拍晏禾的肩膀，微微有些激動道：“語文與數學成績都出來了，你知道你現在的排名是多少嗎？”

    顧澤要是也能這么主動和他講話拍他肩膀就好了。晏禾走神片刻，望著明里興奮到有些扭曲的臉，小心肝一顫，不會差出天際了吧？

    他不敢在明里頭上動土，咽了咽唾沫，認真道：“倒數第一？”他沒有開玩笑，以前他還在省招班的時候，看他的排名，就能知道班級的人數。

    明里臉色微變，輕聲道：“不對，再猜?！?/br>
    唉，顧澤就不會跟他玩這種猜謎游戲。晏禾想了想，報了個自己認為比較好的名次：“二十五名？”

    明里皺眉：“小家伙，怎么對自己沒點信心？”

    難道比二十五名還好？晏禾終于有些激動了。

    錢子昂高一就被明里狠狠收拾過，低頭不說話，一邊的李沐忍不住猜起來：“第十？”

    明里看了李沐一眼，面色復雜：“第十名是你，沒想到天天上課睡覺還能睡出這成績?！?/br>
    一邊說著，一邊將帶著涼意的手放在李沐后頸，用力一捏，笑道：“千萬別得意忘形，否則我上課專門盯著你?！?/br>
    空氣有一剎那的凝固。李沐還傻乎乎的咧著嘴，錢子昂和晏禾都沒有說話。

    李沐眨眨眼就，抬頭看向明里：“我在倒數第十的位置上待得可久了?！彼鋈苏媸翘×?，自己得差成什么樣，才讓明里覺得考到班級倒十，還會得意洋洋？

    明里瞪起眼睛，沒有松開手，使勁捏了捏李沐后頸，直到李沐情不自禁的縮了脖子，才無奈道：“英語成績還沒有出來，單論語文和數學，現在排名，晏禾第一，李沐第十，聽明白了嗎？考試考傻了？”

    五雷轟頂般的聽見了。

    晏禾呆呆的看著明里，平靜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像個機器人一樣僵硬地扭動脖子，看著仿佛石化的李沐，緩緩道：“日，我自己做這種美好的夢也就算了，你為什么也能出現在我的夢里？滾出去，別妨礙我睡覺?！?/br>
    李沐“唰”的猛然站起，伸出纖細的雙手，猛地拍在晏禾的臉頰上，驚呼出聲：“臥槽槽槽槽槽，不是夢?。?！”

    明里哈哈大笑，寬大的手掌揉了揉晏禾蓬松柔軟的黑發，笑道：“這次考得不錯呀，晏禾，你的數學是班級第一，數學成績都出來了，大局差不多也定了。只要英語不是奇差無比，這個名次基本穩定了?！?/br>
    “你們數學顧老師也可高興了?！泵骼镄θ轁M面。

    “顧……顧……澤??？”晏禾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結巴了一下，一時都忘記說尊稱。

    明里也不甚在意，道：“你這次數學成績，在整個文科班都是可以排上號的，別驕傲啊小家伙，好好學，誰說普通班的學生比不過省招班呢?！?/br>
    天空散發出青灰色的光澤，一點一點化開原先的濃墨。

    其實，也許根本沒有仿佛無垠的墨石般深黛色的天空，只是那覆蓋在晏禾心上厚重一層積灰漸漸隨風漾開，隨著那句神祇般“數學顧老師可高興了”慢慢消逝在空氣里。

    離開了食堂，走在回教室的路上，晏禾仍覺得不可思議。

    看似激烈的風，把他的衣服和頭發都吹的亂七八糟，卻仍覺得這輕柔的風像是溫柔的喘息，舒服又柔和。

    很多年以后，當晏禾重新回想這一天，仿佛是一個預言。世間否真有神助？誰知道呢。

    接下來的一個下午，晏禾都沒有見到顧澤，數學課是由九班的朱老師代上的。

    據說，顧澤作為南京國際一中高二的數學組組長，應邀參加XXX大學，關于2017年數學高考形勢的研討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