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我們和離吧_分節閱讀_4
許是七娘盯著沁雪的時間太久了,沁雪的臉更紅了一些,她曉得七娘是個性子極好的主子,便是下人犯了錯事,也不會多說一句重話,因她只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略略低下腦袋,問道:“夫人,您是要現在喝,還是稍等片刻?” “正有些渴了?!辈衿吣飸袘械乜恐涢?,就著沁雪的手喝下一淺勺酸梅湯。她的左手一直沒有離開小腹,若說身為柴七娘這人,生母早逝,父兄只圖她能給柴家帶去的那些利益,所嫁之人又是心心念念另外一個女子,她的一世確實沒得到多少真情——可她的孩子不同,他與她血脈相連,息息相關。故而前世的她,其實在孩子沒掉之后便成了一具行尸走rou。 雖然毒藥穿腸后,鬼門關前一趟生死,令她得知了此生因果,卻也因此她得了個重生的契機——聽聞她不是第一個逆天改命之人,但凡是要去完成使命的,斷不會忘記自己來世上一遭的原因,偏偏就她給忘記了。當然,歸根究底,出了這樣的岔子,并非她的過錯。為怕鬧大,上頭怪罪下來,鬼差索性讓她再世重生。 重生的時辰不早也不晚。 昨晚馬文才喚著摯愛的名字,今晨她問及,惹馬文才大怒。 她躲入后花園中,后門子來報,老爺攜老夫人前來。 身為媳婦的她早早就為兩位長輩備好了廂房,她的婆婆體恤她,不過讓她陪著坐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催著她趕緊去歇息。 午后再度醒來,她已是鬼門關前走過一邊,擁有兩世記憶的“柴七娘”了。 而在月余之后,馬文才去了一趟喜宴,帶回來一個女子——鶯兒。 “沁雪,若我沒有記錯,你今年也有十八歲了?”吃完后,七娘用帕子擦了擦嘴巴,笑岑岑地看著沁雪。沁雪抿了抿嘴,頗為委屈地道:“奴婢已十九了?!?/br> 七娘的笑僵在臉上,尷尬笑道:“瞧我這記性……” 沁雪自然了解七娘,嫁到馬府后,七娘可是花了整整半年的時間才記得從起居的院子去花園的路——這絕對不是因為馬家很大。不過這些話,沁雪哪里能說?只笑道:“夫人有心了,奴婢感激您的?!?/br> 七娘趁勢道:“你跟在我身邊也這么多年了,不知不覺竟是耽誤了你的大事。這合該怪我。你且私下與我說道,可有中意的人?若是有了,我便為你張羅去?!?/br> 沁雪的小臉一白,青蔥手指微微絞著衣角。 七娘看罷,恍然大悟——前世尚未問沁雪是否愿意嫁給馬文才,她便自動求了。原是早就心許馬文才。馬文才自然是文成武就,容貌俊朗之人。沁雪是她的陪嫁丫鬟,按理便是默許的為男主子準備的妾室。沁雪心許馬文才本是情理之中,原來一直稀里糊涂的人是她柴七娘。 可七娘也記得,沁雪因被杖責而血跡斑斑的后背、臀部。也記得她咬緊牙關,不肯誣賴她的模樣。七娘再度闔起眼睛,手中蒲扇一下一下地搖著。沁雪低聲說:“奴婢……但憑夫人做主?!?/br> 七娘正色道:“沁雪,我必為你挑一個真心待你的良人?!?/br> “……多謝夫人?!鼻哐┻@么說。語氣中卻沒有太多期待。 七娘的手一頓——真心待你的良人?易得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她憑什么說這樣的話? 但是她可以肯定,沁雪不能嫁給馬文才。不僅僅是為了沁雪好,免得她成了柴家的棋子,也是因為——她要撮合馬文才與鶯兒,來日討要和離書,方是個理兒。和離,要這和離書,還得好好下一番功夫。 這世間手段無非是威逼或利誘。她若想和馬文才和離,柴家那些人絕對不會支持她。就算支持了,柴家也不是馬家的對手。威逼馬文才和她和離?不可能。到時候惹急了他,頂多可以拿到一紙休書。所以,她要在成全馬文才和鶯兒的事上好好下功夫,如此一來,方有可能拿到和離書。 沁雪若是許了馬文才,來日還得弄掉鶯兒的孩子,到時候局面就不是她可以控制的。所以,沁雪必須嫁給別人。 沁雪端著空碗離開后,七娘見四下里沒人,便將袖子與褲腳卷起,懶懶地攤開躺在塌子上——她想起花拾那一世,女子的地位顯然如今高多了。若說花拾是為改命,那經歷過柴七娘那一世的她便是想回到那個時代——所以,必須得到十張和離書。 不知不覺,七娘又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日頭漸西,她四肢上的衣料也被人撫平拉好,嚴嚴實實地遮住肌膚,只有袖口處因她動作而露出一截皓腕。原來沁雪不知何時回來的,此刻一人坐在外間,也在打盹兒,七娘的衣服必是她給整理的。 外頭暑氣消了,旁晚時分倒是有些涼風輕輕拂面。 七娘見沁雪垂著腦袋,睡的正是歡暢,故而她也不曾喚醒沁雪,只獨自一人出去,打算在花園里透透風。馬府的花園對于七娘來說,已經有些陌生了。前世的她在孩子丟掉以后,一直到被毒藥毒死的時間,都是呆在小小的院子里,足不出戶。 更何況,如今的她和馬府還隔著一段生死。這些景物倒是顯得不真實了。 七娘靠近荷塘的時候,一只蜻蜓受到了驚嚇,震動薄翅,倏爾從花苞尖尖上飛起,影子在粼粼的水面閃了一閃,只覺得它要破水而出,水面忽的一動,是蜻蜓點水,匆匆掠過,影子也漸漸沉入了水底,直到消失。 “見過夫人!”抑揚頓挫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七娘微微一愣,然后想起來這是馬文才的手下馬統的聲音,尚記得這段時間的馬統不知為何苦練詩書,說話的腔調也變成了這般。她回眸,馬統胖嘟嘟的臉上還帶著笑,嘴巴咧的大大的,露出里頭的白牙。 他的身前站著一身鎧甲的馬文才,他眉目冷硬,一雙眸子炯炯有神,視線在七娘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便落在她的小腹上。這個時辰,他自然是剛剛從校場回府。以往的時候,自己會和他說什么呢? 七娘忽然有些忘詞,一聲“夫婿”怎么也叫不出口。她和他之間,不僅僅隔著她的生與死,還有腹中胎兒……想到馬文才親手推她在地,令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七娘不由退了半步。 “安置好爹了?”馬文才將七娘的動作看在眼底,淡淡地別開目光,卻是就勢走到了七娘的身邊,兩只大手放在荷塘邊的石闌干上。七娘溫婉一笑:“回夫君的話,一切都安置妥當了?!?/br> ☆、柴氏七娘(二) “夜間小宴便設在荷花亭,將爹娘都請了來。夫君以為如何?”七娘略略沉吟一會,垂著眸子看清淺池塘內三尾鯉魚正穿梭荷葉之間。果然,馬文才猛地抬起頭,目光銳利地射向七娘,冷聲道:“她也來了?” 七娘定了定心神,饒是如此,面對馬文才的怒火,她也無法做到鎮定自如。 畢竟,當時的馬文才就是這副模樣,將她甩開,導致她掉了孩子。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放在小腹上,稍稍后退半步,右手緊緊地抓著圍欄。 即便七娘的臉色如常,但這些細微的動作卻沒有躲過馬文才的眼睛,他別開腦袋,深吸一口氣,道:“既然人來了,你安排下去便是。我還有些公務,不必等我用膳?!?/br> “是?!逼吣镆幰幘鼐氐仡h首,也沒有說出挽留馬文才的話,馬文才大概是因為老夫人青樓出身才這么不待見她,七娘雖然蠻喜歡老夫人的,但也不至于強迫馬文才接納老夫人。不說她沒這個能力,她也沒有這個想法的。如今的她已不再想著如何當一個好媳婦,她只愿保護腹中孩兒平安,只愿早日拿到和離書,完成任務,也遠離是非。 馬文才掃了七娘一眼,便帶著馬統離開。 夜間小宴如常舉行,只是因馬文才的缺席,老爺臉上大有不快之色,至于老夫人——老夫人則是有些尷尬。七娘只當瞧不見,慢聲細語地與老夫人說著話。不怪七娘對老夫人體貼,前世落難之時,陪在她身邊,并不想著如何利用她的只有老夫人一個。 又因前世的交情,七娘深知老夫人的脾性愛好,不到一會兒,兩人便有說有笑。見她們婆媳和睦,老爺臉上的不豫之色方才稍稍散了,又聽婆媳二人說到自己的孫兒,他便舒展了眉頭。酒杯中倒映著他的須發已泛白,他想起自己和兒子的心結不由深深嘆氣。 “……杭城倒是比這里涼快許多?!崩戏蛉藢⑹址旁谄吣锏男「股?,眼角細細的紋路因笑容而浮現出來,一想到自己的掌心下正有一個小生命在生長,她的臉上便露出滿滿的驚喜與感嘆。 “娘要是時時來看七娘該多好?”七娘垂著眸子,溫婉地道,“娘在身邊的時候,七娘總覺得很安心?!?/br> 老夫人喜笑顏開,甚至笑出了聲音,連說道:“好孩子、好孩子,娘一定多陪陪你的?!?/br> 馬老爺已許久沒看到自己夫人這般開懷,他看著她,又仿佛透過歲月看著另外一個人,最后他端起酒杯,一口氣喝下杯中辛辣的酒。老夫人趕緊為他輕輕擦著嘴角,柔聲道:“老爺,您慢些喝?!?/br> “天色也不早了,都早些回去歇下吧?!钡壤戏蛉藶樗镣曜旖?,老爺才開口說道。攙扶著公婆起來后,七娘方恭敬地行禮:“七娘恭送爹娘?!?/br> “你也回去好好歇著吧?!?/br> 老夫人柔柔地吩咐了一聲,便站在老爺身后,規規矩矩地陪他離開。 七娘看著他們的背影,一時有些出神。 接下來一段時間,七娘便陪著老夫人,談笑之間,七娘恍惚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的時光。至于馬文才那里,她每日都遣仆從去報告一聲老爺老夫人的事情,自己倒是多日沒見到他了。 “……喲,七娘,你當心著點?!?/br> 七娘只覺得手上刺痛,轉瞬,又觸到一個溫暖的東西。原是她想事情想的出神,竟被繡花針刺破了手指。她抬頭,但見老夫人眼底帶著淡淡的笑意,正用帕子按著她的傷口,道:“七娘你怎么了?我瞧你似乎有心事。今兒就先不繡了?!?/br> 七娘低著腦袋,道:“都是夜里沒有睡好。府中實在太熱了些?!?/br> 老夫人聞言,掩唇一笑,道:“你這丫頭……話說回來,這建康確實比杭城要熱許多?!?/br> “娘,你總說杭城比這里涼快……”七娘抬眸,哀求地看著老夫人,“不然,您帶七娘去杭城小住一段時間?” “……這……”老夫人臉上露出一絲猶豫。七娘便道:“若是娘為難,就當七娘沒說過好了……” “傻孩子?!崩戏蛉伺牧伺乃氖直?,道,“瞧你這委屈的小樣兒。你若是想去杭城陪娘住一頓時間,娘自然求之不得。只是你懷著身孕,從建康到杭城,難免車馬勞頓……”瞥見七娘淚汪汪的雙眼,老夫人也只能嘆氣道,“真是冤家。我允你便是,老爺那里我自會去說的。不過,不過,將軍那里……” 馬文才如今官拜大將軍,老夫人從未稱呼過他的名字,只叫他“將軍”。 七娘在心中暗道:老夫人,莫怪七娘欺騙你。 實在是因七娘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一個月后,馬文才就要帶回一個叫鶯兒的女人。那不是自己不去招惹她,她就不會管你的人。她若繼續留在府中,府中胎兒必然保不住了。她一定要暫時離開。在孩子生下來之前,她都不能見到鶯兒或者馬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