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魔障_第123章
收妖人和妖,收魔人和心魔,應當都是對立關系。關于這個問題景安曾經問過謝七,謝七跟他說的是,做好人不易可做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也不容易。 真正的收妖人,并不是只收小精怪,而是會把一些修為高深對妖怪當作目標,而且在收伏這類精怪時,收妖人往往會選擇和妖怪相處,趁其不備將其降服。如果一個戰果累累而且不區分妖怪是否作惡的收妖人,要么此人真是無心無情,要么此人對妖怪恨之入骨。才能無論面對何種性情的妖怪,產生何種的感情,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將其降服。但凡沒有鐵石心腸的,久而久之都會對這樣的生活疲憊不堪。 收妖如此,收魔亦然。 謝七也說過,心魔如果是被強行出去后,那失去信念和平衡之人往往也不會活得太久。一是因為天道冥冥之間的因緣果報,二是因為心魔宿主的自身,被強大心魔支配下的行事必定是癲狂而極端的,而失去心魔后,宿主又要如何面對癲狂造就的一切。 就像是一個連環殺手,如果他有一天失去了本能失去了惡念,就像是沒牙的老虎。他先要面對良心的拷問,還要面對恨他入骨的人的報復。 收魔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和收妖無異,但是謝木佑卻區分開來了善惡,對善他手下留情,對惡他能下得了狠手,但并不是因為他比別人高明…… 景安苦笑,其實這么久以來,他們幾乎就沒有吃過什么虧。除了第一次謝七被蒙蔽天機以外,但這與其是說謝七洞徹人心,不如說他一早就分清楚了誰是好人誰是壞人。 所以他永遠不用擔心被惡人影響感情,因為他從一開始就不會對惡人動感情。 在他沒有看出駱沉逸有任何問題的時候,甚至他能感受到駱沉逸對他們釋放的善意,謝七卻跟自己說要小心駱沉逸,此人有所隱瞞有所圖謀。 如果眾生所為,皆有所圖,那謝七收魔圖的又是什么? 景安瞇起眼睛,是為了找個幌子,還是有別的原因?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飛速旋轉的識海之中,捕捉著過往破碎的信息。突然識海之中浮現出了一個畫卷,長長的畫卷之中出現了一個人,謝七一身黑衣,他腰間別著一把劍,身后背著的則是斗天破。走過萬水千山,走過萬千城池。他見過了很多人,也收過了許多魔,那把斗天破裹上了層層金光。 金光…… 景安想要再看清楚一點,為何收魔會讓斗天破鍍上金光,便猛地被畫卷彈了出去。景安睜開眼睛,和樹心中他煉化時同出一轍的金光再次閃現,又很快地消失不見。 一只大手將畫卷闔起,悄無聲息地藏在了他逐漸已分成天地的識海當中,藏在了其中的一片云彩之中。 …… 歲月悠悠,千年前,有一人下棋,一人觀棋。 觀棋的人問:“你為什么要自己跟自己下棋?!?/br> 下棋的人答:“能算清楚自己下一步怎么走,這樣才有趣?!?/br> 觀棋的人歪著腦袋問:“如果有兩個你,這個你在下棋的時候不就已經改變了另一個你的走法了嗎?” 下棋的人敲了敲他的腦袋:“人又怎么會有兩個呢?” 觀棋的人眨眨眼:“那就更不好辦了,這一秒的你怎么會知道下一秒的事?下一秒的你其實已經被這一秒的你影響的。而且都是你,都這么陰險狡詐,你怎么知道你的算計不會聰明反被聰明誤?” 下棋的人聽著他胡攪蠻纏的理由,樂了:“你這小孩,怎么這么招人煩?” 被叫做小孩的一溜煙竄了起來吐了吐舌頭:“反正你喜歡?!?/br> 下棋人布滿星斗的袍袖一抹棋盤,黑棋白棋便混作一團。他忍不住搖了搖頭,還是那藥惹的禍,可誰讓那藥是他自己喂的,又能怪得了誰? 自己算計自己…… 想到被算計的也是他自己,下棋人長嘆了一聲,頭疼啊,第一次討厭自己這想太多的毛病。 *** 駱沉逸下意識看了一眼小師弟,小師弟已經驚得一屁股坐在了臺階上,他身邊是依舊背對眾人毫無反應的掌門。 而駱成虛還在斥責謝木佑,當他說到讓弟子叫來余巍帶來的親友時,謝木佑突然笑了:“您提醒我了?!?/br> 提醒了什么? 謝木佑張開左手,虛按在半空之中,五指大張之下就是余巍的尸體。 眾人張大了眼睛,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逃離這里的恐懼感。 隨著他手掌的移動,余巍的尸體化作了粉末,一陣夜風拂過了擂臺,白色的粉末隨風散去。 擂臺之上站著清清爽爽的謝木佑,地上干干凈凈,仿佛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但空氣中殘留的海腥味提醒著他們剛剛的一切并不是夢。 “是長老您說的,比斗之中,生死不論?!?/br> 駱成虛后退了兩步,他失策了,有此人在今天未必能夠成事,但如果能利用此人…… 謝木佑走下擂臺,已經從識海中回過神的景安定定地看著他,一步一步走來,身上的氣勢節節攀升。 如果說一直以來謝七就是蒼白中帶著一絲羸弱,那么此刻的他就像是一掃沉疴。 “很高興?” “嗯,高興?!敝x木佑的語氣除了高興,還帶著點小心翼翼的邀功。 景安起身,揉了揉他的腦袋:“高興就好,你殺的必然是惡人,既然是惡人死不足惜?!?/br> “景安?!?/br> 謝木佑叫住打算上臺的景安,他此刻的神色很放松:“我很高興,比在雀氏毀掉神明塔時還要高興?!?/br>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是此時的大殿極為安靜。景安聽見“神明塔”三個字的時候,突然間抓到了頭緒,剛想問清楚時,有人就拖著磨砂紙般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來——戰——!” 景安回了謝七一個笑臉,便足尖輕點,一個后翻就躍上了擂臺。 看著對面的斗篷人,景安抽出了背在身后的斗天破。 “你不配用那個字?!?/br> 用哪個字? “你這樣的人,配得上戰這個字嗎?” 眾人:“……”他們發現一直沒有出手過的景安和謝木佑是一個調調,打人前能先把人氣死,偏偏氣人的人還格外地理直氣壯。 斗篷人手中拿著玄黑的短笛,但與獻藝時不同……此時露在斗篷外的手沒有皮rou,只剩下雪白的骷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