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頁
老人放下茶杯,眼眸如井水般萬古長青,沒有一絲渾濁清明瞧著他道:“幼靈,京城繁華人雜,其中勾心斗角難免會讓你道心塵蒙,可為師知曉你并非是一個半途而廢之人,你究竟是為何想要離開京城,離開陛下,去往那邊塞之地?!?/br> 沈玉藍見師父語氣沉靜,沒有半分的責怪,他自己心里倒是自責了起來,低著頭道:“京城亂欲迷人眼,幼靈并非是覺得涉水之深,而感到疲倦,只是感嘆一個人成長的太快,變得太快,徒兒快要跟不上他的腳步,也看不懂他心里在想什么?!?/br> “此人在你心里分量很重?” “是.......”沈玉藍斂著眉目,頷首道。 老人看了他片刻,而后長嘆口氣道:“蓬萊山養育了你,你的天性便如這大山一般純真靈秀,為師只是想讓下下山一趟,多加磨煉才好,罷了罷了?!?/br> 沈玉藍見老人閉著眼似乎是不愿多言,也覺得有些酸澀,略有些垂頭喪氣的想要離開時,老人卻睜了眸子道:“逆徒,我的這把老腰都快要折斷了,還不給為師上點膏藥揉一揉?!?/br> 沈玉藍聽老人語氣又與平常無二,喜上眉梢,翻箱倒柜地拿出了膏藥,給老人揉腰。 “自在”竹院的空房還有一些,此次秦疏所帶親兵也不過八人,讓他們兩人一間睡在一間,他順手打掃下將被窩之類的給親衛們鋪下,親衛見沈玉藍平易近人,對他們這群將士也是謙和心中感動,卻哪里敢讓大圭太傅親自動手給他們鋪床,皆是趕緊一人拿著一床褥子在房間里鋪上了。 沈玉藍自然是與秦疏睡在一間。 是夜,房中燭火熄滅,眾人這幾日風餐露宿,好不容易得了個安身之所,自然是分外珍惜,皆是早早地睡去了。 老人來到沈玉藍房門前,卻聽到房內有幾聲細微異動,山風漸起吹拂在老人臉上,他以為是風聲便也沒有多加在意,于是敲了敲門道:“幼靈,你出來為師還有些話要與你說?!?/br> 等了一會兒,沈玉藍聲音有些嘶啞道:“師父,我,我先披間外衣,在外面等我一會兒?!?/br> 等房門開時沈玉藍開了門,老人見他黑發濕濡,面頰紅潤,于是關切問:“幼靈這是發熱了嗎?怎么臉上如此通紅?!?/br> 沈玉藍伸手縷了縷垂下青絲,眼神有些飄忽不定,道:“徒兒還好,只是被子有些厚了?!?/br> 老人往里面探了一眼,嗅到一股說不上來的奇怪氣味,且發現床榻上秦疏正坐起來穿衣,正好露出一片小麥色的肌膚,而那背部卻有幾道紅痕。 沈玉藍不著痕跡的擋了一步,而后關上門對老人道:“師父這么晚來找徒兒,是有何事?” 老人道:“來與我邊走邊說?!?/br> “是?!?/br> 夜晚山林寂靜,夜涼如水,偶有鳩鳥鳴聲,兩人繞這竹院而走,老人負手對沈玉藍道:“此次去闌滇去便去了,畢竟已跟陛下辭行了,可陛下若突然改變心意是要回召你京該是如何?” 沈玉藍窘迫的摸了摸鼻尖,他心想自己還未向姚瀲稟告,只是私自偷跑出京城呢,卻又不想讓師父太過擔心只能順著他的話道:“師父不必擔心,若是國家有難陛下急需幼靈回京,幼靈定會順著旨意?!?/br> 老人頷首道:“雖不知你教導陛下是否教導出了師生情誼,可在君王之道面前,一切的情誼只是惘然,不過是過眼云煙,陛下最為看重的還是手上權力?!?/br> “伴君如伴虎,此次你離開了京城這個紛擾之地,離了陛下,也未嘗不是件好事,不過可在國家大義面前,你與陛下的嫌隙也只算作小事,不可意氣用事?!?/br> 沈玉藍低眉順眼一一聽著。 兩人走到一片青翠竹林前,老人面對著他道:“無論是京城還是闌滇,切勿失了本心,隱士出山便是要擔一份拯救蒼生的責任,再也回不去逍遙自在的隱士生活,這點幼靈切要謹記?!?/br> 沈玉藍鞠了一禮道:“師父教誨,徒兒謹記于心?!?/br> 翌日清晨,雞鳴而叫,太陽才剛剛升起,沈玉藍迷迷蒙蒙瞇著眼,卻發現自己身邊空無一人。 他穿上衣裳打開門,卻發現秦疏正著輕衫在門外院子里練劍。 沈玉藍站在門口也只是靜靜地瞧著他,有些人揮劍心中只有殺意,沒有劍意,揮得是虎虎生威,卻無長虹貫日之通透。有些人只有心里有劍意,無論手握何種東西,皆是長劍。 秦疏十三從軍自小練武,練了無數載的劍,只為那一道劍意,他心中自是有劍意,當然為后者。 秦疏身材修長寬肩窄腰,行云如流水的揮劍也是令人賞心悅目的。練到一半才停下來休息,卻見沈玉藍站在門口看著他,于是來關心道:“幼靈怎么不多披間衣裳出來,小心著涼?!?/br> 沈玉藍道:“沒事我覺得尚可,倒是折岳起這么早就來練劍嗎?” 秦疏頷首道:“此時便要練劍,是每次必須功課,我常年不再沙場,練劍一事定不能落下?!?/br> 沈玉藍笑道:“練劍此事我師父不在,便也就漸漸忘記了,怪不得與人對陣時總感覺得手上生疏,也是該向折岳學習了,一同練劍了?!?/br> 秦疏見他有意一起練劍,便也拿了自己另外一把劍遞給他道:“一起?” 沈玉藍便接住了劍,伸出手輕撫劍面,抿著嘴一笑道:“好?!?/br> 兩人攜劍陽下,指劍而舞,劍光漫天,沈玉藍動作優雅清妍,如花枝搖落,不帶一絲塵味,。而秦疏動作疏狂奔放,如大江東去般,又瑕著一絲沙場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