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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簾子看著馬車里的姚瀲,正在閉目養神,眼下有些青黑道:“成璧,你昨夜是未曾睡好么?” 姚瀲昨日召集了天機閣的影衛,正在商討該是找出那圣源教的老窩,自然是一夜未睡。 姚瀲睜開眼道:“昨晚忽地想起自己和父親母親,南下江南十四洲時的一些時光,倒是太傅怎么臉色瞧著是不太好,右臉上還有一塊擦紅?!?/br> 沈玉藍于清晨在鎮集上專門買了一塊胭脂,把自己臉上的紅腫遮蓋了些,卻沒想到竟然還是被姚瀲瞧出來了。 他想了一會兒,道:“昨日可能是側睡時,狠壓了這一處,所以才蹭壓出了一點紅印?!?/br> 姚瀲卻看著他右邊的紅痕,不像是壓出來的,倒像是被人打了一掌,可見沈玉藍是想糊弄過去,不愿告訴他發生了什么? 姚瀲瞧了片刻后,神色里有淡淡的失落道:“是嗎?”而后便坐正了,似乎沒有再繼續問下去的意思。 沈玉藍清咳了半晌,寬慰姚瀲道:“殿下是否有心事在側,擾得清眠?有什么事情不要放在夜里去想,翻來覆去的更睡不好,也不必太緬懷過去,凡事都是要向前看?!?/br> 姚瀲因方才沈玉藍的隱瞞,心里始終有些介意,此時面對他的寬慰,只是隨意牽了一下嘴角。 沈玉藍瞧他仿佛是置氣般,緊緊抿著雙唇,心里不由得有些憂心。 沈玉藍凝視他片刻,輕柔喚了一聲道:“成璧?” 姚瀲側過臉與沈玉藍對視,看見他眼中溫柔善意,一如既往。 突然有種惡劣的扭曲厭惡感涌上心頭,不是在厭惡沈玉藍,而是厭惡自己。 仿佛有人在張狂叫囂著喊道,太傅你什么也不懂,有什么資格站在不痛不癢的山巔上,跟本殿說些大道理,人若是不能回頭,怎么向前看。 又有個悲傷的聲音道,太傅你什么不懂,我的前景未來里空無一物,只有一灘復仇的欲.望。 姚瀲心里是狂風大作,面上卻是一片平和,沈玉藍自然是讀不懂他的內心。 于是便換了個話題道:“殿下,其實臣本是個被雙親拋下的棄嬰,是臣師傅撿到了臣將臣培育長大。若是一心沉浸在臣是個沒人要的孤兒,被丟棄的孤單中,此刻便無法立足于朝堂上,更無法在殿下身邊?!?/br> 道:“殿下,您可能覺得臣不懂,不懂你心中的悲痛欲絕,憑空講些道理來說教于你?!?/br> 姚瀲眼眸微微有了神采,沒想到沈玉藍竟然肯愿意將這種要事告訴自己,驚訝道:“太傅,我不知......” 沈玉藍笑了一笑道:“這件事還是除了師傅之外,你是第一個知曉的?!倍笥值溃骸叭羰翘珗讨谀臣?、某個人,那便無法抬頭挺胸往大道上向前了?!?/br> 姚瀲愣怔地瞧了沈玉藍一眼,突然眼神閃爍,一張艷麗的臉仿佛也活色生香了起來,他趕緊偏過頭到,裝作漫不經心的掀開簾子,看向外街景色。 沈玉藍見他是重新打起精神來,一番口舌總算是沒有白費,于是也擺頭看向窗外,卻見一家賣豆花鋪子的牌匾上,寫著活水兩個字。 他心想這活水這名字取得,跟這豆花有什么關系?而后又想,活水、活水,問渠哪得清如許,為有源頭活水來?那這個源字豈不是跟圣源教有關? “停下!”沈玉藍對外面的馬夫道。 姚瀲疑惑道:“太傅?” 沈玉藍便解釋道:“我夜里曾想這教派里,總是要設立幾個地方來招攬教眾的吧,這圣源教也定是如此,不過他們行事隱蔽總不可能光天化日,站在街頭上宣揚口號的吧?!?/br> 他示意姚瀲看向這豆花鋪的“活水”二字道:“是不是覺得很奇怪?!?/br> 姚瀲喃喃道:“活水?為何一個豆花鋪要取這么個店名?”他略加思索便明白沈玉藍的意思道:“太傅是說......” 沈玉藍道:“我們去瞧個究竟,先找一家衣鋪換套衣裳?!?/br> 兩人從衣裳鋪出來,皆是身穿半舊土灰粗布長衣,披著黃竹蓑衣。 沈玉藍轉身瞧了瞧姚瀲,卻覺得還是缺點什么?姚瀲任由沈玉藍上下打量,嘴角啜著股笑意道:“太傅可看好了?” 沈玉藍道:“成璧人中龍鳳、面如冠玉,凡品粗布也難以掩蓋氣質,怎么看也不像個鄉野農夫?!?/br> 姚瀲瞧他面目秀白,神情清雅,更不與那鄉野農夫沾邊兒了。 沈玉藍琢磨了半晌,又瞧了瞧姚瀲身后青墻上的一層厚灰,于是用手抹上一把,用手指碾開,然后看了看姚瀲,其意不言而喻。 姚瀲看著他手上的墻灰,愣怔了片刻,然后無可奈何的,自覺閉上眼。 沈玉藍見他如此合作,悄聲說了句臣越逾,便把墻灰涂抹在姚瀲的臉上,可一抹完卻發現姚瀲也不像村夫了,倒是像逃難來的了。 沈玉藍也顧不得那么多了,往自己臉上也抹了一把墻灰,而后兩人便在那豆花鋪坐下來,向老板點了兩碗豆花。 那老板是個中年男子,長得方口闊面,身寬體胖,笑瞇瞇端著兩碗豆花上來道:“二位的甜豆花來了?!?/br> 沈玉藍道了聲謝,跟這男子嘮起了嗑道:“雖夏江犯了水災,但店家這兒的生意還算不錯啊?!?/br> 那中年男子哀嘆一聲道:“別提了,哪兒好了,生意是一日不如一日,要不是那水患,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