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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夢的嘴唇幾近抿成一條直線:“我若給你元丹,你便不許再找他麻煩?!?/br> “他早就脫離生死簿,我何必跟他一個早晚會壽終正寢的凡人過不去,你若不信,我可對閻王立誓?!?/br> 徐書墨拼命搖頭,眼里流出汩汩血淚:“不,不……阿夢,不可以……”他這個時候才知道,阿夢為他做了些什么,他竟然等到自己死了才知道,阿夢為他做了什么! “不要,阿夢……你別這樣做,我是人,我會再投胎,你別犯傻……” “投胎?呵!”鬼伍嗤笑道,“你以為你還能做人嗎?實話告訴你,夢妖擅自插手你的命格,你的下輩子只能做畜生了,想由畜生再回人間道,至少修個幾百年吧!” 阿夢深深看了徐書墨一眼,那一眼深邃如海,又好像映出整個璀璨夜空,那一眼盛滿了許多徐書墨知道的不知道的話。 他唇角牽起一個淺淺的笑弧,有安撫,有欣慰,有憂傷,有不舍…… 徐書墨瘋狂大喊:“阿夢不要” 阿夢的身體驟然發出強烈的粉色的光,奪目光亮中,阿夢的聲音像是從喉嚨中擠出來,一個字一個字道:“你向閻王發誓,我將元丹給你,你送徐書墨還陽,從此休得再與他為難!” 鬼伍左手拎著徐書墨的魂魄,右手在胸前結了一個印,他口中念念有詞,以閻王之名立誓。 阿夢緩緩啟唇,一粒粉色圓珠在他口中熠熠生輝,鬼伍雙目綻出貪婪精光,松了徐書墨便身影如電地躥了過去,掐住阿夢的喉口,便將元丹捏在手中。 徐書墨那一刻只覺得神魂全都被撕裂開,他甚至忘記了上前去,他就呆呆地看著阿夢對他伸出手,他腦子里什么都沒有,沒有天地,沒有生死,沒有阿夢,沒有他自己。 阿夢張了張口,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他站在那里,身形漸漸變淡,越來越淡,但是他的嘴唇在翕動,他在說話,他在說什么呢? 徐書墨想,他不想知道阿夢在說什么,仿佛只要不去聽那句話,就讓阿夢還有牽掛,就讓他舍不得離開,就可以當做這一切都沒有發生,他依舊只要躺下去,閉目睡覺,然后輕輕喊一聲“阿夢哥哥”,那個帶著淡粉色光芒的哥哥就會出現在他眼前。 徐書墨撲過去,他伸出手,想要撫摸阿夢的臉,一遍遍撫摸,一遍遍從他的臉頰穿透而過。 “不要,不要……我還沒有碰到你,我還沒有碰到你啊……” “阿夢,你別這樣,你別笑,你這樣笑得好難看啊……” 阿夢的雙腿最先淡去,徐書墨茫然四顧,這里有鬼,這里有妖,為什么這里不能有神仙呢?救救阿夢,徐書墨什么都可以換,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怎么樣都行,本來該死的就是他,為什么要連累阿夢? 徐書墨后悔了,那年為什么要去沅溪村,為什么要相遇,為什么要牽扯二十幾年,一切都是錯的,一切都是他的錯。 初見那時,小小徐書墨說:“哥哥喂我呀!” 徐書墨喃喃著:“哥哥,我一直忘記跟你說,雞蛋是要剝了殼才能吃的……” 長大了,阿夢奇怪:“你怎么不叫我哥哥了?” 徐書墨嘴角牽起一抹笑,溫柔地看著阿夢,他的雙臂也在慢慢消散:“因為我喜歡你,不想拿你當哥哥了……” 后來阿夢會騙他了:“我煩了膩了不想玩了!” “你真傻,”輕觸最后殘留的粉色光暈,“你該早點煩我,早點離開,真的,你真傻……” 阿夢完全消失了。 徐書墨什么意識到沒有了,而鬼伍也在此時把徐書墨打進rou身里,讓他還陽,又強行封存了他死后的這段記憶,鬼伍這才揣著元丹氣喘吁吁地離開了。 昆侖鏡畫面停止了流轉,徐書墨低著頭,像是一瞬間被人抽光了全部的血液,像是所有的筋骨都被人拔出。 秦越早就忍不住熱淚盈眶,他小心地遞過去一包紙巾,徐書墨沒有接,秦越便把那紙巾擱在徐書墨身前的茶幾上,他蹲在沙發前,想安慰徐書墨點什么,正想開口,徐書墨忽然低低地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br> 秦越問:“什么?” 徐書墨又說:“他在說,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br> 秦越恍然,徐書墨說的,是阿夢消散前反復述說的那句話,那發不出聲,只能看口型的一句話,那么長一句話,說的原來是這一句。 徐書墨的聲音更低了,沙啞的,破裂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br> 第93章 爾之砒/霜 “夢妖元丹在哪里?”鹿九的聲音有一絲冰冷, 問著鬼伍。 鬼伍顫著手, 從布褂里頭取出一個嵌著白色骷髏的黑色小布袋, 從中倒出一粒粉紅色的元丹。 徐書墨的眼眶瞬間彌漫上一層血霧,他的神色間滿是痛苦的猙獰, 瞪向鬼伍的目光幾乎要將這個鬼差撕裂。 “小、小鬼給這徐書墨還魂又清除記憶,消耗了極大的法力,一直也沒有恢復, 所以這元丹還沒有來得及煉制……”鬼伍哆嗦著解釋, 似乎想借此能減輕一點責罰。 鹿九將元丹托在掌心,遞到徐書墨面前。 徐書墨接過元丹,淚水早已流了滿面。 鹿九嘆了一口氣,這人的悲傷撲面而來,簡直要把這整個大廳都淹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