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如同一根帶毒的尖刺，深深插入了七里的心底，讓他渾身發冷，動彈不得。

    但是男人指的卻是另一件事。

    “玄虛冥蛇本就是自你的血骨殘骸中生出的妖族，這樣說起來，先不論那妖族懷的是什么心思，一切事情的根源還是在你?！?/br>
    七里聽罷，心下沒來由的慌亂，喘息著厲喝：“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屁話！”

    “你當然不知道，哪怕是今天的對話，你也很快就會忘掉。畢竟是天道見證下的誓言，約束力是絕對的，從你選擇離開的那天就已經注定了?！蹦腥嗽掍h一轉，收起了話語里的調侃，多了幾分嚴肅，“此番前來，是因為我得到了天啟?！?/br>
    “你取走琉璃銀泉的行為，將產生一系列連鎖反應，并最終導致北方洪蟻族群發生時空轉移，造成后世的一場波及數十萬人的大災難?！?/br>
    “……怎么可能？”

    男人沒有理會，接著說道：“種因得果，天理循環，這對于鎮守而言尤其苛刻，哪怕是曾經的鎮守。故而天道降下啟示，在償還這場因果之前，你不能死去?！?/br>
    頓了頓，他的聲音重新帶上了些笑意：“所以，我來救你的狗命了，好好感恩吧?！?/br>
    這笑意遠比先前的低笑要顯得真誠，可見對方是由衷地為此感到高興。然而七里的心里卻充滿了痛苦，九音身死給他帶來了強烈的沖擊，他很想就這樣隨對方而去，但如果真的牽扯了一場大因果，自己顯然也不可能撒手不顧。

    沉默了片刻，他不抱希望地問道：“那能救救……九音嗎？”

    “她的神魂已經消散得所剩無幾，不可能救得活。不過……”男人拖長的尾音讓七里心中燃起了希望，在他的連連催促之下，對方終于接了下去，“剛剛路過的時候，我順便將剩余的一些殘魂撈了回來。重新塑形成妖是做不到了，但進入人族的輪回還是可以和老朱通融通融?！?/br>
    “我還可以給她下一些暗示，如此一來，等到償還業報之時，你們便有機會重逢了?！?/br>
    七里感覺到一只溫暖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頭頂，仿佛有什么氣息緩緩流入，在身體里流轉游走。片刻之后，那折磨的疼痛已經減輕了不少，連帶著呼吸也變得順暢。

    男人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所以你就心懷感激吧，傻狗?！?/br>
    眼前驟然一黑，再度亮起時，則是一片罡風肆虐，落雷不歇的大地。

    魔族的氣息撲面而來。

    第29章 浮光業舞

    吳世盤腿坐在地上， 看著呼呼大睡的七里，心里有些沒譜。

    應該奏效了吧？

    他曾經聽大師兄說起過靈虛前塵鏡，這種奇特的法器由上古時期的一位鍛器大能所打造， 據說可以幫助使用對象回憶起因為外界干擾而遺忘掉的所有記憶。法器使用的時候不需要灌注一絲一毫的靈力， cao作方法簡單便捷還富有童真， 唯一的缺點是， 使用者有可能會因為涌現的記憶過多而一時無法負荷，陷入昏迷狀態。

    吳世也是第一次實cao， 所以并不能確定七里如今的狀況是否屬于正常，更不知道對方要睡多久才會醒過來。他甚至還有點小小的擔憂，死狗會不會因為神魂所受沖擊過大而變成真正的傻狗，等會兒一睜開眼睛就喊自己爸爸。

    那可真是罪過，從各個方面都很罪過。

    所幸的是， 預料當中最糟糕的情況并沒有發生。七里醒來時，雙目之中一片清明了悟， 不僅沒有半分變傻變憨的征兆，整只狗的氣勢似乎還得到了升華，雖然形象依舊小巧得可以雙手捧起，卻平添了幾分深沉厚重的雄渾氣魄。

    這和他平日里見風使舵的油嘴滑舌有著天壤之別， 也與他護衛自己洞xue時的兇悍銳利全然不同， 而是一種由內而外散發的氣質，就仿佛面對著不可撼動的巍然大山。

    吳世感到震驚，心想這家伙莫非真是什么深藏不露的厲害神獸，多年來在我們門派里其實都是明珠蒙塵了？

    因為過于意外， 他說話都有些結巴：“七、七里， 你感覺怎么樣？”

    “無礙，多謝關心?！逼呃镂⑽㈩h首， 說道，“吾已知曉事情的起因經過，此事因吾而起，則必將由吾了結。因果報應，此乃常道?！?/br>
    他的聲音不急不緩，不高不低，聽起來平淡無波，卻又似乎蘊含了無限滄桑。

    吳世心中的震驚倍增，都快要合不攏嘴了。

    怎么一覺醒來，你這家伙居然連說話的語氣方式都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散發著一股裝逼的氣場？你肯定不是七里，而是被什么深山老林的絕世老古董奪舍了吧？？

    而更讓他驚嘆的事情還在后頭。

    只見七里說完這一番話之后，便開始原地手舞足蹈起來。

    吳世一開始看得不明所以，還覺得有些尷尬，但出于禮貌的觀望態度，就沒有出聲制止。結果片刻之后，七里身上突然出現了一道淺灰色的細長影子，隨著舞蹈的繼續進行，影子越發渾厚凝實，最終將他徹底籠罩在其中，并開始散發出白色的柔光。

    此時吳世眼中見到的，便是一條在地面翩翩起舞的白蛇。他細長的身軀時而如若無阻地鉆進了地里，時而又毫無預兆得一躍而出，雖然還是有些說不出的違和，但卻展現出了生機勃勃的力量和游刃有余的靈活性，遠比先前的尬舞具有觀賞性和震撼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