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熱毛巾忽然蓋上他的臉，小人條件反射地狠狠抓住頭上的那個手，想把人甩出去時停住了。

    是他。

    少了兩個指甲的手緩緩放下，小人繼續看著溫泉水發呆。

    小溪給他擦擦臉，“坐下?！?/br>
    恍惚中的小人竟然真的坐下了，等他反應過來，又立即站起來，表示不能聽他的話，他讓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小溪疑惑地看向他。

    這樣再站起來有點傻，小人又面無表情地坐下了。

    莊溪眨眨眼，眼里滿是笑容。

    小人好像一不小心暴露了什么屬性。

    小人坐下后，小溪拿著毛巾開始給他擦頭，溫熱的水沾在頭皮上，小人打個顫，頭上的手停了一下。

    小溪：“還涼？”

    小人搖搖頭。

    不涼，雖然他沒法精準地感覺得到，但一定是不涼的，這個世界上沒什么會比他涼。

    頭上的動作繼續，小人低著頭都看泉水，泉水里有兩個人影。

    頭頂上的房頂是透明的，月光透過房頂照下來，在溫泉中倒影出兩個人的樣子。

    他在給自己洗頭。

    洗頭。

    洗頭這樣溫情的事，從小時候就應該是母親來做的。

    遙遠的記憶鋪陳而來，小時候，他去小朋友家玩的時候，在門口看到他mama正在給他洗頭。

    小孩皮膚稚嫩，眼睛敏感，害怕地閉緊眼睛，雙手握成小拳頭，怕熱水和泡沫流到自己眼睛里。

    mama在他身后，動作溫柔，輕聲細語地說：“寶寶不怕，你看mama不會讓它們進到你的眼睛里?！?/br>
    緊張的小孩松開了攥得緊緊的手，雖然依然不敢睜開眼睛，但沒那么害怕了。

    溫溫的水輕緩地沖掉頭上泡泡，流過每根頭發，滋潤發根，小孩露出稚嫩的笑，“mama?！?/br>
    mama笑出輕柔的寵溺。

    當時他站在門口看著，眼里裝滿羨慕和好奇，心想如果是他一定不會怕。

    如果只是如果。

    沒有泡沫，只有水貼著頭皮，額頭的碎發被打濕，一只手護在眉毛處，拿著毛巾不時地擦過，他睜著眼睛一直等著。

    沒有等到，即使沒有泡沫也沒讓水流入眼睛里。

    身后的人站了起來，他起身離開溫泉。

    小溪：“洋洋，你在這里泡一會兒，我去給買衣服?！?/br>
    小人垂下眼，眼里沒有情緒，只是覺得又冷了，再次回到那個冰天雪地里。

    溫泉這里有四身衣服，他們都有，后來連禮禮也有一身穿著泡溫泉，洋洋也該有一身。

    臨走時，小溪再三叮囑，“洋洋，你等著我，我一會兒就回來?！?/br>
    看看小人的后腦勺，小溪無奈地跑著下去，熟練快速地從寶寶那里抱回一身衣服。

    因為擔心小人，他一路小跑，直接推門而入，沒想到會看到門內這樣的景象。

    本來該在溫泉里泡著的小人，站在溫泉旁邊，他沒穿上衣，那個破破爛爛的上衣被他放在地上，上面裝滿了花和草，兩個袖子被移開，看起來是要用上衣包住這些草。

    而他手里正抓著一把草，嘴里也塞著草，呆呆地看著去而復返的人，似乎沒想到他還會回來。

    黑漆漆的眼里好像有光閃過。

    愣了一會兒，小人把手里和嘴里的草放到上衣上，把兩個袖子系上一個結，里面的草被捆在一起，背在光溜溜的身上，這樣就要朝外走。

    小溪傻了。

    怎么背著小包裹就要走了？

    你那么小一點，上衣也小小的，能背多少走??？

    小溪：“那個，你要不要多帶一點走？”

    【洋洋心情值1?！?/br>
    嗯？

    終于有情緒波動了？

    可是為什么是減1？他說錯了什么？

    難道是還想泡一會兒？

    小溪：“我衣服都給你買回來了，你再泡一會兒吧?！?/br>
    小人背著包裹，倔強地站在原地不動。

    莊溪只能推測這個建議沒讓他不開心，于是按住小人把他移向溫泉，還沒落下時，莊溪還在擔心他背上的小包裹怎么辦，卻發現小人自己將包裹悄悄滑到溫泉邊上去了。

    這一個悄咪咪的小動作讓莊溪輕輕笑了起來。

    他也是想泡溫泉的啊。

    剛才自己讓他多帶點走，他才會不開心，不開心的不是“多帶點”，而是“走”。

    把衣服給小人，“你換上衣服多泡一會兒，我在門外等著你一起回家?！?/br>
    走之前，他彎腰摸摸小人的頭，小人現在面無表情的臉看著都很可愛。

    通過他的小動作，莊溪覺得他的面無表情不是冷酷，反而有點天然呆的感覺。

    又忽然被摸頭了。

    小人條件性地又伸出手，這次手還沒伸出溫泉就停住了。

    洋洋轉頭看向他的背影，站在溫泉里一動不動。

    而小溪走到門外，一邊等他，一邊拔草，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洋洋喜歡這些草，但莊溪想給他多準備一些。

    初來乍到，他緊張，莊溪也是，不知道該怎么跟他想相處，只能多為他做一點小事。

    綠油油的小草被分類放好，圓葉子一堆，長葉子一堆，根部的泥土被甩的很干凈，規規整整地放在一起，小溪還蹲在的地上一棵一棵認真拔。

    小人穿著新的衣服出現在門口，那個小包裹還被他背在身上，甚至還多了一個，褲子包裹著草卷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