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還清醒的人叫走，他們估計把西莫納的金庫都翻了個底朝天，也該滿足了，至于那些沖昏了頭的人沒必要管?！焙＿B道。

    昆姬點點頭，和雷迪他們重新回到了混亂之中。

    海連抿了抿嘴唇，剛要打算也跟著他們進去時，方停瀾卻拉住了他的胳膊：“我有話要跟你說?！?/br>
    直到離開酒館數十步遠的無人巷道中，海連才看了一眼燈火煌煌的身后：“有什么話說吧?！?/br>
    “這次的結果你滿意嗎？”方停瀾問道。

    “還行吧，”海連勾了勾唇角，“你的手下煽風點火很有一手?！?/br>
    “那也得有引線才能點得起來?！狈酵懱裘?。

    海連的表情也慢慢放松了下來，“說起來，你這次的幫忙好像也沒算在咱們的條約里?！?/br>
    “那就當做是生意的添頭吧，”方停瀾難得慷慨大方地攤開手，接下來說出話卻毫無預兆，“之所以要快點幫你救出約諾爾子爵還有一個原因——我可能沒法見證你如何成為久夢之主了?！?/br>
    海連腳下一頓，人便慢了半步。

    方停瀾轉回身，面對向他，“南宏那邊已經是第四道加急信件催促我回國了。南宏今年國體大動，局勢一直不算太穩，這才讓天機庫的人塞了好幾只老鼠進來，一旦讓他們得知我不在國中，光憑我布下的障眼法可能拖不了太久?！蹦腥苏f到這里時聲音微低，宛如嘆息一般，“抱歉?！?/br>
    “你道什么歉，我可沒攔著你回國?！焙＿B擺擺手，“你自己的地盤有危險，當然是先回去辦你的事，不然你這艘大船到時候漏了沉了，遭殃的是所有人?！毕穹酵戇@么通達人情世道的人，海連覺得他不應該會不懂這個道理。

    “如果我走了，你得想我?！?/br>
    海連愣了愣，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你得想我?！狈酵懼貜土艘槐?。

    這話太莫名其妙了，海連皺起眉：“方停瀾，你又要搞什么花樣——”

    “因為我們從沒有好好的分離過?！?/br>
    海連后脊一僵。他和自己的每一次見面總是充滿著意外，欺騙以及鬧劇。

    方停瀾向前一步，深巷無光，他卻能精準地握住海連的手，“允海太寬了，這讓我心里一點底都沒有?！?/br>
    “我這次來見你，是做好了萬全準備的。方家所有能動的不能動的資源我都動了，將瀛滄軍調往天塹海峽時，周不疑氣得直跳腳，說要發動議臺會決，把我當南宏新朝的頭一個罪人給辦了——不過那樣就不符合他當大jian臣的人生目標，這才作罷?！狈酵懶α诵?，他嗓音低醇，語調卻輕得仿佛怕驚擾了這個長夜。

    腹稿打了許多，關于緹蘇的情報壘成了小山，見到他時要怎樣勸誘，怎樣說服……但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心底不斷地嘲笑——光憑這些就足夠了嗎，方停瀾。

    當然是不夠的，遠遠不夠。

    “你是我曾經獲得過，但是又握不住的海風?！狈酵懸蛔忠蛔?，他這千里一路的攻心之戰已近尾聲，現在鳴金收兵，只等對方遞來止戰文書，“我不會禁錮風，但希望風能吹向我?！?/br>
    “我做的這些，足夠讓你能在看向海面的時候想我嗎？”

    如果是平時的海連，現在就應該嗤笑這東州狐貍一聲說是你活該作死，不把別人的感情當回事，才會鬧得現在這個樣子。但從掌心傳來的溫度讓海連的那股悶氣生生卡在了喉嚨里。

    明明這雙手是已經可執千鈞權柄的手，在這個濕冷狹窄的小徑中卻像個初嘗情愛患得患失的愣頭青的手，帶著一絲潮意，一絲顫抖。

    怎么會有這樣奇怪的關系，海連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他可以在危險時把后背交給這個人，卻無法與他共鑄一個太平時的承諾。

    “我不知道?！焙＿B低聲回答。

    方停瀾的心沉沉地墜了一下，他閉上眼睛，剛要松開手，他的海盜，刺客，男爵，他的小朋友又繼續開口：“我不知道等你走了我會不會想你，我不會刻意去想你，但你總是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br>
    第124章 前哨曲

    黢黑的巷道中，方停瀾分明看見了海連點漆一般的眼睛。男人的手更緊了緊：“有這個回答已經足夠了?！彼D了頓，仿佛想起了什么又補充道，“不對，還不夠?！浀媒o我寫信?！?/br>
    果然，方停瀾式的得寸進尺又來了。黑鮫號的船長皺起了眉，他一向來去如風，連小語都沒有收到過他的信件：“我從不寫信?！?/br>
    “那我就是第一個收到你的信的人了?！狈酵懻f得理直氣壯，“寫什么都行，至少讓我知道你的近況，不然我可能會忍不住往久夢城里放上一千個密探?！?/br>
    海連瞪他，可惜在夜色中這一眼毫無威脅力：“你什么時候走？”

    “后天早上，跟商隊一起回去?！狈酵懙?，“別轉移話題?！?/br>
    巷道外傳來了幾聲鳴槍的脆響，是治安官帶人加入了戰場，這里也很快就會被混亂填塞起來，海連咋了下舌，“我想起來就寫?！?/br>
    方停瀾強調，“想不起來我會提醒你寫?！?/br>
    海連撇撇嘴，卻沒有反駁對方的話。他后退一步，一只手反扣住了方停瀾的指間，另一只手拔出了短銃，“行了方大人，別在這犯矯情了，我現在要去接應昆姬他們，你要加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