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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好,唯玉?!狈酵懙?。 秦唯玉咽了口唾沫,“你……回來了?” “我從沒說過我要辭別啊,”若不是男人臉上還帶著血漬,這個笑容足以稱得上十分純良,“倒是你,這么晚了,不在家中守歲,要去哪兒?” 對方的聲音一貫溫柔,只有和他共事久了的人,才能聽得出他收斂起的刀鋒寒意,秦唯玉知道自己可能大勢已去,但他仍然還抱著一絲賭徒般的希望:“停瀾,我們好好談談?!彼D了頓,又補充道,“看在我們小時候的情分上,行么?!?/br> “當然可以,我一向都是個特別好說話的人,”方停瀾欣然點頭,他收刀入鞘,忽然粲然一笑,“干站著聊也沒什么意思,不如一起下一盤棋吧?!?/br> 說下棋,方停瀾就真找了一張棋盤和秦唯玉分坐兩端,方停瀾先行,他將騎兵向前推了一步:“想聊什么?” “我……這段時間很擔心你?!敝灰獙Ψ娇险?,秦唯玉就覺得自己還有機會——畢竟四年前的那一晚他都沒有動手殺了自己,就說明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并不低。陳王放軟了聲音,斟酌著字句道,“周大人不肯告訴我你的行蹤,我又實在害怕梁王那邊會借機報復,所以……才將你派給我的人都遣散了?!?/br> “沒關系,我也是怕你回東州后沒有根基,才把人手勻派給你?!狈酵憮u搖頭,并不介意,“不過看你這半年似乎過得很好,勢力也頗有些風生水起的意思,我就放心了?!?/br> “從前的事我有許多對不住你的地方,是我的過錯,但這世上我真正相信的也只有你?!备偤9蚋星榕祈敹嗨闶情_場白,秦唯玉知道對面這個人藏著多么洶涌的勃勃野心,他繼續道:“只要我們兩人還同心協力,我登基后便你方家提為并肩王,君臣一心,與你合掌天下?!?/br> “合掌天下……”方停瀾咂著這個詞,看著自己的一枚棋子被秦唯玉吃掉,他翹起了嘴角,“唯玉,當年你母家衰微,你又不受陛下重視,從小時候起,都是我來分給你東西,吃的,玩的,用的……如今你說要跟我合掌天下,是想償還小時候我分給你的那幾塊糕點,兩本書籍嗎?” “你對我的好,我從來不曾忘?!睂Ψ竭@副軟硬不吃的態度讓秦唯玉愈發沒底,他看了一眼窗外,收在袖中的一只手緩緩緊握成拳,臉上的表情卻愈發懇切,“當年我是昏了頭,才脅迫你丟下那名刺客回了東州;這四年里,我一直在后悔,后悔與你不夠坦誠,才鬧出嫌隙。但今日是攸關勝負的一局,你現在好好想想,我們如果就此決裂了,會便宜誰?” “你是說秦唯珅?”方停瀾聲音淡淡的,伸手又將謀士棋往前推了一步,來到了“河橋”上,“不用擔心,周不疑去處理了?!?/br> 秦唯玉垂下眼睛,喀拉一聲,他又取下了方停瀾的一枚棋子:“是嗎,那我相信周大人一定會辦得十分干凈?!?/br> 兩人再不說話,房間內只剩偶爾發出的落棋聲,秦唯玉在心中默默盤算著時間,忍不住又往窗外看了一眼。 “你今天下棋似乎不太專心,”方停瀾開口道,“一直在被外面的什么東西干擾。不專心的對弈可不行,”他看著棋盤上犬牙交錯的勢力,微微一哂,“我好像要贏了?!?/br> 秦唯玉聞言往后一靠,他稍稍揚起了下頜。 “我看未必吧,停瀾?!?/br> 轟—— 連綿的巨響從遠方傳來。 25. “什么聲音?”丁樂水坐起來看向窗外。 埃利卡睡眼朦朧地揉了揉眼睛,隨即不屑地一哼:“你還真是個鄉巴佬,煙花聲都沒聽過嗎?” “我……”丁樂水很想反駁這個小少爺,但他一向嘴笨,只小聲說了一句,“煙花聲不一樣的?!?/br> “什么不一樣呀,東州的煙花怎么能跟我們緹蘇比?”埃利卡又哼了一聲,“我還聽他們說東州人新年一整晚都不睡覺,我們可不一樣,晚上要是不閉上眼睛,當心夢神讓你睫毛倒著長!”男孩說完便要倒頭繼續睡,這時,臥室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走廊的鯨燈也被點亮了。兩人在黑暗中互看了一眼,還是埃利卡率先從床上翻身下來,小跑過去打開了門。 “哥哥?”他驚訝道。 弗洛聽見男孩的聲音后停了下來,轉過身看他,青年走得匆忙,向來一絲不茍的綬帶都還沒在紐扣上系好:“你怎么醒了?” “我和他都被煙花聲吵醒了?!北M管宅內鋪著厚厚的絨毯,埃利卡的光腳還是來回地搓著另一只腳踝,“你要出門嗎?” “嗯,有點事要出去看看?!备ヂ搴ψ哌^來,俯身揉了揉弟弟睡的蓬松的腦袋,“你繼續睡吧,不然眼睫毛倒著長得多疼呀?!?/br> 弗洛做了個苦兮兮的鬼臉,逗得埃利卡笑起來后才直起腰,將埃利卡輕輕往房里一推,“你是現在也是哥哥了,要記得看看樂水的被子有沒有像你一樣蓋好,知道嗎?” 埃利卡乖乖地嗯了一聲,又小小聲地問道:“那你一會還回來嗎?” “當然?!备ヂ鍖λ隽藗€晚安的口型,將門緩緩帶上了。 男孩心情愉快,三兩步便蹦回了自己的軟床上,他一歪頭,卻發現那個東州鄉巴佬不知何時也下了床:“你站在窗戶邊不冷嗎?還是你想看煙花???” 丁樂水沒有回答。他額頭貼在冰涼玻璃上,隔著一層涼霧看向遠方——弗洛少將軍的家族在緹蘇國內是豪門顯貴,府邸自然不會建在山下,從埃利卡臥室的窗戶俯瞰而去,正好可以望見遠方倒影橋上的燦爛火光,和更遠的極目之處的海平面上的宛如星點的殷紅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