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聲劃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也讓攻擊者的刀勢生生扼止。發出笑聲的不是別人，正是在一旁觀戰了半天的女孩，姑娘捻著頭發樂不可支，還沖二人挑眉起哄道：“哎，怎么不繼續了？”

    “都這樣了，我還怎么繼續?！薄氨淼堋眹@了口氣，收起了匕首。

    姑娘搓搓指腹，暗紅的碎屑從指間跌落，她灰藍色的眼睛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嘴角戲謔味道更濃：“你們這兄弟倆真有意思，這哪像打架呀，分明就是打情——”

    “婭莉?！焙＿B叫了姑娘的名字。

    “好好好，我走行了吧，不打擾你們繼續?！眿I莉揉揉鼻子，聲音里還是忍不住帶著笑音，她轉身前又沖海連抱怨了一句，“今天的生意不劃算，你得賠我一條裙子。這是我最喜歡的一條裙子，現在全是血，以后都沒法穿了?！?/br>
    被這么一攪和，這架也打不成了。海連見婭莉走遠后，才率先開口：“你剛剛在跟別人說什么鬼話，什么叫對我興奮起來了？”

    “字面意思?！狈酵懘鸬蔑w快。

    “……”海連又一次被噎住了。

    “真的是字面意思，來南境前，有人跟我說緹蘇只是表面太平，內里混亂得很，那時我還不信，不過現在信了?！狈酵懻f，“你受雇于那個治安官，對嗎？五天前剛到久夢城時，你突然離開就是去接這單生意？”

    “我跟你談交易時從沒說過我只接你一人的活?！?/br>
    對方這話算是默認，方停瀾笑了起來：“死者是犯了什么事，但是治安廳又動他不得，所以干脆讓他死于一場暗殺？那么，想必那個聲音很有特色的治安官會對外宣布這是一起疑案，或者把矛頭對向一個所有人都懷疑卻又動不得的對象身上，比如……你們的國王？”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焙＿B皺眉，“還有，你好像總是不長記性。我說過，別來打聽我的事?！?/br>
    “這是個巧合，”方停瀾整整衣裳，“我隨便一猜，沒想到全猜中了?！?/br>
    海連哼了一聲。

    眼前的小海盜過分單純，口口聲聲說著不讓別人打聽，自己卻暴露得七七八八。方停瀾點到為止，也不再多試探，他朝海連伸手笑道：“你想再來打一場消消氣？還是一塊回家？或者去珍珠酒館喝一杯？我請你?！?/br>
    “都免了?！焙＿B毫不領情，臨走時他打量了一眼方停瀾。

    “你還是穿你自己的衣裳吧?！彼u價道。

    19.

    這樁兇殺案確實成了久夢城的一樁大新聞，連帶著金鈴花夫人店里的生意都好了起來，尤其是婭莉。人們花了大價錢來見她，就為了聽她再說一遍赫拉克是怎樣慘叫，又是以怎樣的姿勢倒在她身上的。她那條臟了的裙子也沒丟，有些特殊嗜好的男人還特地要她在干活時穿上，好讓自己也模擬一番瀕死的“刺激”。

    這座古老而躁動的城市用花香與海風來沉淀自己，又用血光與金幣來給予自己活力。

    “……有個在大劇院做事的人跟我說，他有點門路，能讓我去當個伴舞?！眿I莉一條胳膊搭在椅背，坐姿放肆，抹著劣質香粉的臉頰在午后的輝光下泛著夸張的紅暈，“沒準我就是下一個南朵夫人。她不就是在獨舞的時候被一個爵爺看中，從此一步登天的么？”

    “嗯……”海連應得很敷衍，心思全在手里的活上，“那很好嘛?！?/br>
    “但是我覺得他在撒謊，畢竟男人們的新鮮勁馬上就會過去的，”婭莉又沮喪起來，“而且我長得不算頂好看，要是鼻梁再高一點就好了?！?/br>
    海連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我覺得你長相挺好的?！?/br>
    “你滿意有什么用，”婭莉撇嘴，“你又不喜歡女人?！?/br>
    海連笑了兩聲。

    “那他也不喜歡女人嗎？”婭莉又問道。

    “哪個他？”

    “就是你哥呀?！?/br>
    這兩天方停瀾仿佛聽進了海連的話沒來煩他，東州人向來神神秘秘，成日神龍見首不見尾，海連也懶得管對方在忙些什么，只是現在突然從別人嘴里聽見方停瀾，海連不由錯神了一瞬。

    婭莉沒注意到海連的走神，女孩的食指繞著鬢邊的紅絲帶，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們姐妹私底下聊過他，他這人可真怪，住在這種地方，既不叫姑娘，也沒對隔壁樓里住的那幾個賣屁股的多看一眼……你說，他是不是那玩意有問題？”

    “應該沒有?！焙＿B下意識地回答道。

    “你怎么知道？”婭莉驚訝。

    “我……猜的?！焙＿B一時語塞，干脆岔了過去，“聊那家伙有什么意思……治安廳沒找你麻煩？”

    “怎么會？法盧科把我叫到那邊象征性地問了幾次，之后就不來了，倒是那個小警衛，煩的很，老要向我道歉，還送花給我，”婭莉噘著嘴嘟囔，“他懂什么……”

    海連有一耳朵沒一耳朵地聽著女孩嘀嘀咕咕，他將最后一針從布料間扎出，熟練地打了個結把線頭咬斷，然后將針線還給婭莉。

    “用完了？”

    “嗯，謝謝?！焙＿B把補好的罩衫穿上，他站起來抻抻袖子，“你剛剛有句話說的沒錯，人們的新鮮勁就快過去了?！?/br>
    女孩眨眨眼睛：“為什么？”

    “因為……”海連最后檢查了一遍身上的裝備，“馬上又有新鮮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