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問他：“你弟弟欺負你是不是？”

    謝沂春怔了下，別扭地說：“那我也不好讓大家都等著我不開工啊，劇組那么多人等著工作吃飯呢……”

    奶奶還想說什么，正要開口，又有人來了。

    外婆來了。

    謝沂春一看到外婆風塵仆仆的身影從天而降似的出現在門口，眼睛一下子亮了，驚喜地喊：“外婆！”

    再看，外公也來了，他只想著讓爸媽瞞著外婆，但外婆是會看國內新聞的啊。

    外婆沒想到他奶奶也在，兩個女人時隔好多年沒見面，突然碰上，俱是一愣。

    謝沂春一看就更親外婆，奶奶見了就有點酸。

    外婆又心疼又氣惱，一見他這小可憐躺在病床上的樣子，眼眶立馬紅了，沒好氣地說：“我和你爸爸mama打過電話了，你這個小兔崽子還要瞞著我？”

    奶奶和她打擂臺說：“孩子都這樣了，你還罵他做什么，罵了傷也不會快點好啊?！?/br>
    她們倆交過幾次手了，以往幾次都是奶奶敗下陣，不然謝沂春就不會在外婆身邊長大了。外婆順了口氣，用眼角看了看這個胖老太婆，親熱地和謝沂春說外婆給他帶了什么什么吃的，這一下子給奶奶也打了雞血，她瞧這個瘦竹竿似的老婆子也不順眼，跟著說我也帶了什么什么給我乖孫吃我的比較好吃。

    這兩位不管是哪位喂的謝沂春都不敢不吃，被喂了一下午吃的，吃的肚圓。

    外婆和奶奶較上勁兒了，都在醫院附近住下，三餐過來喂他，就過了一星期，他整個人就胖了一圈，謝沂春急死了，躺那才半個月，他能感覺到腹肌快消失了，讓洛寒幫他一起吃，愁眉苦臉地說：“這樣下去我得胖成什么樣??？沒法出門了?！?/br>
    他再急傷也不會好得快，謝沂春就慢慢養傷了，每天外婆和奶奶都來投喂，連帶著洛寒被殃及池魚，跟著發胖。

    洛寒不覺得是壞事，能被那么多人寵著怎么會是壞事呢？但他還在琢磨謝沂春的受傷到底是不是真的意外，他之前懷疑了下謝文昊，可見了謝文昊，他感覺謝文昊這個人雖然是壞，壞的太表面了，一眼就能看透，這樣的人真的能設計出讓人查不出來的“意外事故”嗎？或許確實只是個意外事故？他故意氣謝沂春所以看謝沂春出事就去撬角色？

    在醫院躺了兩星期太無聊了，謝沂春準備出院回家休養。

    外婆和奶奶又掐了起來，外婆說外婆從小跟著她長大當然是回她那由她照顧，奶奶說謝沂春姓謝你復婚以后就沒怎么管他了啊近來謝沂春和他們可親近了當然是回謝家。

    謝沂春硬著頭皮說：“我……我回自己買的房子吧，洛寒會照顧我的?！?/br>
    他以為外婆和奶奶會一起罵她，兩位老人家想了想，還不如這樣呢，她們都能上門。

    于是謝沂春收拾收拾準備出發回去——當然不是他收拾，他負責邊上網邊監督洛寒收拾行李。

    謝沂春之前和劇組的人關系都混得不錯，都加了聯系方式，劇務小方第一時間聯系他：“小謝！”

    “陳導罷工了！卯老也罷工了！”

    “說要么連導演一起換，要么你不回來就不拍了?。?！”

    第72章

    謝沂春被換角真不是陳導換的, 是投資方要換的, 并且指名要換謝文昊進來, 陳導一開始就不大樂意，都不和他打商量就換人進來，好歹讓他試一下戲, 看看夠不夠格頂替謝沂春吧？他為了這部戲前前后后從劇本開始準備了也有三年了，就算是當時定謝沂春是主角也不是拍腦門決定的，是從好些來試鏡的男演員里挑出來的, 深思熟慮好幾個月后敲定的, 謝沂春意外受傷，他的第一想法還是先停工, 等謝沂春傷好回來，沒想到這還沒幾天投資方就直接通知他換了人, 而且還不是之前試鏡過的備選演員，是個他沒從聽說過的。

    陳導打聽了下, 哦，就是投資方家的公子，接著發現, 咦？是謝沂春的弟弟？謝家搞得那個娛樂公司當然沒簡單粗暴地冠個謝氏影視公司的名字, 套了個名兒，謝沂春是正規途徑，葉導推薦給陳導，陳導讓他試鏡，然后覺得他各方面條件最適合角色之后選中的, 之前還真沒發現投資方和謝沂春有關系，但聽說他和他爸那邊關系不親近……算了，那是人家家務事，他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外人管不著。

    既然是謝沂春的弟弟，說不定能頂用？陳導抱著忐忑的心情，直接在片場見了空降過來的這位謝家二公子，第一眼見到就覺得……真的，不太行。

    長得只能說……馬馬虎虎。

    唉。

    陳導這個人自認不是個大好人，他最大的缺點就是好色，且在他的作品里發揮得淋漓盡致，他很擅長拍美人，無論男女，在他的鏡頭里，七八分的姿色能給拍出十分，但首先得有七八分??！他的電影，男的必須帥，女的必須美，說白了，他自己雖然丑，但他偏偏是個顏控，且是個挑剔的顏控。他挑中謝沂春也有一半理由是因為，謝沂春長得好看，他拍戲幾十年，見過的美女帥哥滿坑滿谷，他也要說滿分十分，他給謝沂春打九分！一分差在還是太年輕，比較稚嫩，等再長些歲數氣質沉淀下來更有男人味就更好了。但這份稚嫩恰好也和這部電影的角色設定符合，所以他覺得謝沂春是不二人選。

    陳導只能安慰自己，說不定謝文昊有整容級的演技呢？他以前也碰到過這類演員，雖然姿色乍一看略不行，但是舉手投足間非常有魅力，演技好到讓人心生美感，再看就美了。

    于是硬著頭皮拍了幾天，前兩天還能說是不是剛進組不在狀態，適應了一周以后他發現，謝文昊確實就是個新人，菜鳥，初級演技。

    陳導真的是個脾氣特別好的導演了，他開始還想調教一下謝文昊來著，電影和電視劇不一樣啊，總共就一個多小時兩個小時，每一個鏡頭都得精心雕琢，之前謝沂春在的時候拍得算比較快了，而且拍的好，不管找哪個角度隨便拍拍畫面都是賞心悅目的，謝文昊沒他長得好，那就只能挑角度了，他這個人比較磨嘰，一定要拍得好看，演技也得過得去，都說打星不需要演技，陳導覺得那都是狗屁的話，只會打那頂多跑一輩子龍套做替身，頂尖的打星哪個演技差了？去拍文戲也都是一把好手。偏偏謝文昊是貨真價實的菜鳥，他只好不停地重拍，教他怎么演。

    陳導自認為是完全仁至義盡了，看謝文昊傻不愣登的就是不會，還親自上陣演一遍給謝文昊看，他那么一個大胖子，演可憐兮兮的小少年，其實演技還是不錯的，就是外形太不匹配了，謝文昊看了就忍不住狂笑，差點沒把陳導給氣著，要不是謝文昊演得爛他需要這么出丑示范？居然還笑？陳導氣得肝疼，只能忍了，他是香城人，早二十年前拍戲那會兒情況比現在復雜得多，有英國人，有黑社會，養成了很能忍的性格。

    謝文昊剛進組還算壓著少爺脾氣乖乖配合，陳導老讓他重拍重拍重拍，所有人都苦不堪言，劇務偷偷抱怨讓謝文昊聽見了。

    “以前小謝在的時候都沒有重拍那么多條過啊?！?/br>
    “是啊，太折騰人了?！?/br>
    謝文昊老被人這么說，心態慢慢崩了，他這個人心比天高，并不覺得自己不如謝沂春，還覺得謝沂春能做到的，他也可以做到。小時候mama就經常和他說謝沂春又什么比賽拿獎了，讓他要努力別被哥哥比下去，他也確實挺努力了，拿過很多比賽的獎。被陳導NG多了，久而久之他就開始懷疑是不是陳導故意找他麻煩，他覺得自己演得還挺不錯了啊，哪不行了？重拍？又重拍？？

    這在第二周就爆發了，謝文昊從小除了爸爸和爺爺就沒服過誰的，他進劇組以后裝了那么久謙虛，終于炸了：“到底哪不行了？你不會故意折磨我的吧？”謝文昊一口氣說了好一串，就是陰陽怪氣覺得陳導磋磨他，讓他重拍就是找茬。

    陳導好多年沒被人指著鼻子罵了，他地位確立在那好些年了，內地環境也好，大家對他都是客客氣氣的，居然被一個新人罵，然后……他還是忍了。

    卯老私下找他抱怨，兩人一起在房間里喝酒，邊喝邊說謝文昊的壞話。卯老這陣子也很憋屈，謝沂春不用替身，都自己上，他身體資質好，之前訓練也到位，設計的動作他都做得出來，且做的很漂亮。謝文昊帶了三個替身過來拍戲，來之前說他學過武術，卯老還有點期待，結果他自己居然不怎么敢打，真的上了，打得也不太好看，沒辦法，那就讓替身上，完了謝文昊自我感覺良好，自以為是學過武術的，他自己修改設計的動作，和卯老說他覺得怎么怎么樣更好，他是聽說好多圈內大佬都會這樣做，顯得他們有主意，才能被導演賞識，而不是唯唯諾諾導演說什么他做什么，別以為他沒聽到那幫人私底下說謝沂春聽話，那不就牽線木偶，有什么了不起的？

    卯老不是個聽不進意見的人，但，假如確實有不好，你提意見，他能接受，或者你真的提出個讓人耳目一新的方案，他也接受，可他并不覺得自己這需要改，而且謝文昊提出來的主意也一言難盡。謝文昊還有些瞧不起人，開始不顯，后來慢慢地顯露出來了，挑剔道具組手腳慢，挑剔買的盒飯難吃，必須要住五星級酒店，就算酒店離拍攝地遠，每天要大家等他到場，耽誤多少時間？他危險的戲不拍，有個替身受傷的，他第一反應就跟卯老說我就說你這個動作太危險了吧而且也太老土了現在的動作片誰還這樣啊，一直NG拍到十二點多他不覺得是自己的錯，覺得是陳導的錯，他在電話里和他媽抱怨，改天投資方就去敲打陳導了。

    陳導好多年沒這么受氣了，他不是沒見過進圈玩的少爺小姐，有幾個混出頭的？而且他也不是窮導演啊，他現在是拍拍商業片養老不追求獲獎了，可他也是有很多拿獎的經典之作的啊，他也捧出過影后影帝。

    第二天拍戲，可能是前些日子，謝文昊發現他反抗以后陳導都忍了，漸漸地得寸進尺起來，覺得陳導沒什么了不起，早上去第一條戲又被NG了五六遍以后，他直接提意見了：“就一個走進去的鏡頭為什么要重拍那么多遍？我看著挺好的啊?！?/br>
    真是欺人太甚！

    陳導氣到平靜了：“哦？你這么覺得？”

    謝文昊說：“你什么意思??？”

    平時很和氣的陳導冷著臉說：“我勸你還是趁早改行吧，連點鑒賞能力都沒有別拍戲了。我每天看你演戲我就尷尬，你上表演課的時候都在睡覺嗎？大少爺你要是想玩你自己寫戲自己拍吧，我不奉陪了，我不想晚節不保?！?/br>
    說完，陳導直接撂挑子走了，卯老跟著走了。

    一下子爽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