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木訥如此
謙謙君子,溫潤如玉。 原來這人,也不甚討厭,還算招人喜歡。 沒來由的,蕭挽垂首不語。良久,她神色黯然,眸中泛寒,用一種端木立從未見過的悲傷的語調,“喂,其實,我還有一個名字。名喚初月,姓秦。你應該聽說過吧?!?/br> 端木立驟然一愣。他怎么會沒聽說過。無人不知的當年的江湖屠殺……秦姓大家,全部覆滅,血洗滿門。傳聞,秦家家主偷盜江湖人的寶物,被人唾罵至今。而秦家家主膝下僅有兩女,長女秦初月,次女秦淮也都死于那次屠殺。 “狗屁偷盜!分明是他們偷窺我們的九轉輪回草!”蕭挽厲喝。 她打開另一壺酒,猛灌了口,憤憤不平,有些歇斯底里,當年她親眼看見他們殺死了她的meimei! 她就躲在那些尸體下面!血染了她滿面,淮兒不住對她說,jiejie,你救我,救我……可是她沒有!因為她救不了她!她會死,他們都會死!她死不瞑目,就像在問她,jiejie,你為什么不救我,為什么……那至今都是她的噩夢…… 端木立倏然思緒萬千,張張口不知道該說什么,“宗主……都過去了?!?/br> 蕭挽閉緊了雙眼,微微昂首,目光放向遠方,也許是端木立看錯了,一滴晶瑩剔透的水滴,從她臉上滑落。是淚么? 他略顯錯愕。她看上去,似乎就是一個任性的丫頭吧。誰能知道,她也會哭。 “喚我挽兒就好?!彼詈粑?,勉強攢出一個笑,然后悶聲道,“你還有事么?” 端木立猶豫片刻,開口道:“挽兒,我是時候回去了?!?/br> 蕭挽收斂了笑容,那雙纖細的手,被她隱匿在長袖里,指尖捏得泛白。她縱身躍下樹,在他面前站定。 她三千青絲若有若無的拂過他的臉頰,二人不過一尺之遙。 蕭挽銳利的眸子瞇起,面色不虞地看著他。 端木立低頭看著她,猶豫良久,伸手,摸摸她的頭,幫她打理好額頭的碎發。然后收回殘留著她的溫度的手。 “長久不歸,朝廷又會混亂,我會來看你的?!?/br> “哼。本姑娘送你回去?!?/br> “好?!倍四玖P起一抹笑,溫柔如水。 “你來了?”蕭挽未看來者一眼,她拈著一顆白子,端詳著這盤殘局,遲遲不肯落子。 端木立隨意應了聲,坐在她對面,取過她手中的白子,看似不經意地放在了一個黑子中央。 蕭挽揚起唇畔,接過黑子,你一步我一步,殺了起來。只端木立的出棋速度遠比她快上太多。 未幾,端木立又落一子。 “不玩了,不玩了?!笔捦煅垡娨斄?,一丟棋子,打量著棋局。不由驚嘆,從端木立落第一個子開始,就一直引領著她,下在他想要她下的位置。 “沒事,以后我教你下棋?!倍四玖⑷崛岬男χ?,摸摸她的頭,清越的聲音似水澗青石。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陽光正好,透過枝繁葉茂的樹枝,灑下斑斑光影。和風微涼,一副和諧的畫面。 端木立突然喚她:“挽兒?!?/br> “有事?”蕭挽懶散的回了聲。 “往后幾個月,我可能不會來了?!?/br> 她瞇瞇眼,不言不語,伸手擋住突然刺目的陽光。 “朝廷上有些事?!?/br> “哼?!彼龖寺?,不再理會,說走就走說來就來,你當你什么人啊。 “好了,別生氣?!倍四玖⒂行o奈的哄著懷中的佳人,“以后……我娶你為后好不好?” “你說的?”蕭挽挑眉。 “嗯?!?/br> “宗主!六王爺宮變,北文帝被囚禁!” 墨衣青年匆匆上報,不顧此刻正在開的會議。宗主說了,那個皇帝比什么都重要。 只一瞬。 蕭挽手中的茶杯被捏的粉碎,她猛然抬頭,提劍沖出不忌天,擱下一句話,消失不見。 “你們快點給我救人?!彼f。 剩下的人面面相覷,很快大長老出來主持場面。他掃視大伙一番,鄭重道:“大家可還記得不忌天的宗旨?” “記得!” …… 不忌天絕大部分是熱血青年,頓時熱血沸騰,一言一語,一人接一人,從來沒有誰要求過他們記住,但是他們每一個人都記得,言語中滿滿的驕傲。 “很好?!贝箝L老目光炯炯,滿意的掃視了四周,“這次我們挑戰的,介入的是皇室的斗爭,都愿意嗎?!” “愿意!” “哪怕九死一生呢?!” “誓死追隨!” 他們吶喊。 殘陽如血,染紅了天邊。 小皇帝…… 我meimei死了……你不能死…… 蕭挽發瘋似的沖進來,然后在他面前站定,看著他。雙眸微紅,溢滿了心疼。 她身上有不少傷痕,卻沒傷得太重。一大群侍衛緊跟著圍了過來,用劍指著她,不敢輕舉妄動。 端木立被粗大的鎖鏈吊在半空,手腕磨出了鮮血,全身上下都是傷,幾乎找不到好一點的皮。裸露的上半身,都是鞭子抽出的痕跡,皮開rou綻,血還在不要命死似的往外冒……左手手臂殘留著一只箭矢,直直的穿透臂骨,怕是整個手臂都廢了…… 他是皇帝,怎么受過這種苦? 他艱難地抬起頭,依然寵溺的目光,費力的扯出一個微笑,溫聲道:“我……咳,咳。無事,咳咳。別擔心?!?/br> 就這么一句話斷斷續續的,他艱難地咳嗽著,牽扯到了傷口,嘴角的褐色的血被鮮血覆蓋。 蕭挽走過去,手輕輕的覆上端木立蒼白的臉,好像手下的是一個易碎的瓷娃娃,稍微重一點,就煙消云散了。那雙握盡天下名劍的手,那雙殺了無數人性命的手,此刻竟在不斷顫抖。 “……誰做的,我幫你報仇好不好……” 端木立竟然笑了,笑得那么開心,殊不知現在的他,笑得比哭還難看。 “嘖嘖嘖,好一個情深??!”男子輕輕拍手,譏笑道。 侍衛讓出一條過道,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蕭挽怒視著他,眸中像燃起了燎原之火,一字一頓,咬牙切齒道:“端、木、竹?!?/br> “別來無恙啊,不忌天宗主?!倍四局襦托?,也不甚在意她的語氣,“你該喚我六王爺才是。我忘了,不出幾日,我便是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