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八章誅心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罪臣上官天午后行絞行,其罪女一生入宮當宮女,至死方休。上官府所招幕僚及其府上仆人被流放到邊遠地區,世世代代不可出區?!?/br> 一聲不男不女的聲音手捧一張明黃色的錦布,尖尖的宣布一群跪在大理石板上的上官天,上官璃燈,所招幕僚和仆人的今后各個命運。 轉睛,頒旨的公公又向元京笙獻媚一笑,“皇上特意下令,您這次作證有功,不僅免了流放的罪責還準備給大人您封官呢。灑家不求什么,只愿大人您到時在皇上面前美言灑家幾句?!?/br> 元京笙心底厭惡無比,卻還是違心點點頭。 他低頭,只見那個一世風華無限的中年男人此時心灰意冷地搖晃著頭,無休無止道,“昏君!昏君!昏君??!” 綠衣女子緊抿著毫無血色的薄唇,不言語。 跪坐在地上的幕僚們紛紛咒罵著,反倒是上官府的各個仆人安安靜靜地呆著,有不少數對主子忠心耿耿的管家和仆人還為上官天和上官璃燈擔心了起來。 終于,她低了頭,垂著臉,長長的睫毛微微向上卷著。 站成一排的其他掌燈宮女似疑似惑將好奇的目光投向他和她。 他也終于按耐不住,三年以來自從那件事過后他出使各個邊遠地區,這不是第一次回朝,第一次見她,他張了張口,欲言語,“你這些年過得好不……”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遠處的一個聲音唐突打斷。 “大學士,昨天本相在清水酒館大擺宴席,誠邀大學士上席。只是本相不知大學士為何在館口那處呆了甚久,后來又不辭而別。聽聞昨晚皇上在御花園舉行宮燈會,與大學士放宮燈祈福。特來此向大學士討個說法,敢問大學士敢作何解釋?” 來人著一身朱紅色的錦袍,戴著長長的烏紗帽,腰間束起一條寬長的衣帶,袍擺處紋繡著金絲祥云,腳踏一雙黑靴子,一臉的富貴之氣。 元京笙淺淺地作了一輯,躬彎著腰道,“臣拜見左相大人?!?/br> 王左相點點頭,等待后文,他直起身子,略顯歉意對那人道,“在下昨日身體略有抱恙,才不辭而別,請從見諒?!?/br> “先礙,無礙。本相念及大學士觸景生情的情分,勉強不問了?!蓖踝笙噢哿宿坶L長的胡子,一面跟著元京笙說道,一面望著在一旁提著燈照明的上官璃燈。 “不知上官大小姐聽到本相此番言語,可勾起了三年前的回憶?”那人說完,揚長而去。 他一驚,明顯見女子瘦弱的身子在不停地發抖著,微卷的睫毛上有一滴晶瑩的淚珠映襯橘黃色的燭光愈發刺目。 嘀嗒——,那滴眼淚以垂直向下的方向墮落到女子手提的宮燈上,滲透過菩提木縫隙掉落到燭焰上,焰火“啪嗒”一下就這么被淚珠滴滅了。 上官璃燈一個躊躇,昏倒在花的海洋里。大片大片嫩紅色的玫瑰花襯出女子面無血色的皮膚,那一襲綠衣在大片的紅色中逐漸一點一點融合著。 元京笙一個箭步沖了出去,抱起骨瘦如柴般的上官璃燈,向遠處的太醫院奔去。 女子躺在他的懷里,有氣無力地張口,他狂奔,“不要說話,不要說話,太醫院馬上就到了?!?/br> 她伸出蒼白的手臂,環在他的勃頸上,努力在他的懷中起來,湊到元京笙的耳邊,輕聲細語道,“你信我嗎?” “你到底為什么還是不肯相信我?” 恍恍惚惚之間,元京笙仿佛又如魔咒一樣,時隔一年,上官璃燈憤慨的話語再一次在他耳邊響起。 剛從大理寺回來,女子就手握一把長劍,尖刀直直逼向自己的胸口,若是他稍稍動作一下,鋒利無比的刀刃便會捅入他的心口。 上官璃燈再次重復了一遍,“你為什么不是不肯信我?為什么不是不肯相信我爹爹他是清白的?上官天是被陷害的!有jian佞之臣陷害他!陷害上官右丞相!” 元京笙悶哼一聲,胸口的青衫綻放出一朵血花,“璃燈,不是我不信你,也不是我不相信右丞相,可右丞相他昨夜擅自帶兵未經皇上允許就闖入宮中,這是不爭的事實??!” 上官璃燈忽然頹廢地丟了手中的劍,細而長的黑色睫毛撲閃了一下,女子垂下眼簾,眼角處立即反映出一片黑影。黑眸當中好像有什么亮晶晶的東西在閃爍,又生硬地被女子用芊芊玉手狠狠地擦拭了去。 上官府唯一留下來的上官璃燈貼身侍女一月怒氣沖沖地趕元京笙出去。 從前的那名對他崇敬無比總是喊“京笙公子,京笙公子”的丫鬟一月,此時把他轟出大門,惡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老爺和小姐如此信任你,沒想到你卻辜負了老爺和小姐的一片真心。一月以前也是眼瞎了看錯你了元京笙,居然認為你是一個正人君子?!?/br> 半掩著的紅木色大門頓時重重地關上了,元京笙在最后木門關攏的縫隙,猛然憋見門后那雙冰冷的黑色眸子。 上官璃燈。 “大學士,臣等無能?!泵媲暗睦咸t躬著腰,十分歉疚道,“這位姑娘常年居處在陰暗潮濕的地方,外加心疾,怕是,怕是活不了多久了?!?/br> 他的臉頓時,一片慘白。 她,活不了多久了? 她提著一盞幽暗的絹燈在前面引路,整個甬道黑漆漆的,除了腳下的一點光,和兩邊不時好似有水浪拍打的聲響外,什么都看不清晰。 護城河水流湍急,木橋上不時有河水翻涌上來,打濕了元京笙的衣擺。 前面掌著燈的女子默默地走在他數十米的不遠處,無言替元京笙照明前行的道路。 年輕的男子忽然褪去肩上的青色披風,快步追趕上掌燈的女子,輕輕將披風披到女子打顫的身子上。元京笙不著痕跡地皺了皺好看的眉毛,眉毛立即擰成了一團,“天色已深涼了。太醫說你不能受寒,快些回宮吧?!?/br> 那掌燈女子揚起無血色的秀龐,嘴角噙著一抹涼意的微笑,“就算受寒又怎么樣?如此甚好,也能早些結束我這三年以來茍延饞喘的生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