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喂以骨血
“蕭燁,蕭燁?!?/br> 輕柔的聲音喚他,蕭燁驟然轉身,只見滿臉擔憂的靜伊站在門外:“那東西……又纏上你了?!?/br> 他抱著靜伊的雙臂緊了緊:“我明日要去一趟蜀州,你好好照顧自己?!?/br> “嗯?!膘o伊點頭:“我聽下人說,老夫人去天泉觀請法力高強的道士來做法,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 自從自己入府,侯府鬧鬼已近半月。 不僅丫鬟服侍她的丫鬟戰戰兢兢,老夫人也厭惡她,都覺得一定是她練了什么巫蠱之術。 不然世子和少夫人青梅竹馬,伉儷情深,怎么會踏青時見了一面就不顧全府上下的極力反對娶她進門,讓少夫人顧盼月成了全京城的笑話。 這些私底下的流言蜚語,靜伊當然知道。所以在府里她能避則避。 蕭燁也知道她的處境,輕撫她的臉頰,安慰道:“我會早點回來?!?/br> “嗯,我累了,想睡會?!膘o伊懶懶地打了個呵欠,趴在他肩上。 望著一入夏就倦怠得貓兒般的她,蕭燁抱起她回到落塵軒,把她摟在自己懷里:“睡吧?!?/br> 這段時間他他一直在世子妃顧盼月和老夫人之間折騰不休,好不容易得片刻安閑,很快沉入黑甜的夢鄉。 而躺他身旁的靜伊卻睜開了眼睛,她就像個盯著獵物的毒蛇,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蕭燁,慢悠悠地揮舞著獠牙。 她面無表情地下床走到熏爐旁,推開置放熏香的盒子,加入配好的香料,裊裊輕煙回字升騰。 “靜伊……”床上的蕭燁皺著眉發出一聲夢囈,靜伊的手一顫,她扭頭望著蕭燁,吹熄了丫鬟點燃的蠟燭。 從京城到蜀州快則半月,慢則一月有余。直到老夫人帶著幾個道士浩浩蕩蕩地回府,蕭燁也沒有回來。 靜伊也識趣,知道府里除了他沒人待見自己,每日就待在落塵軒繡繡花看看書。 這日,她正想著怎么搭配繡芙蓉花的彩線,突然被人從床上拖到院子里,一盆盆腥臭的狗血澆在她身上。 “侯爺,這就是貧道揪出的惡鬼,她身上怨氣太重,恐怕有百年道行?!逼冈E的道士一邊讓人用紅線把靜伊綁起來,一邊和老侯爺說話。 靜伊狼狽不堪地抬起頭,當她看到站在眾多僧人中的老侯爺時,身體忍不住顫抖,慌亂地低下頭。 站在侯爺和老婦人身后的女人一眼就看到了靜伊,她瘋了一般搶過道士手里的法器砸向靜伊。 “我就知道是你,怎么做了鬼還不死心,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靜伊知道她,顧盼月,蕭燁的正妻。 旁邊的下人們都以為少夫人被府里的惡鬼折磨瘋了,在胡言亂語。只有老夫人和老侯爺不那么以為。 尤其是老侯爺,他望著靜伊的目光十分怪異,就好像……就好像靜伊是一盤美味的rou食一般,垂涎欲滴。 “呵”旁人沒有察覺,院子當中的靜伊輕輕的勾了勾嘴角。 她是靜伊,是人們口中那個勾引侯府世子寵妾滅妻,是個不知廉恥的侍妾。 她還有另一個名字,一個連自己都已經忘卻的名字——絳娘。 靜伊把這個名字深深的埋在自己心里,她只以為,絳娘已經死了。那個被人輕輕撫著頭發,喚著“絳娘”的自己已經死了。 我是靜伊,這樣想著,她便還能控制自己。 可一看見顧盼月,靜伊就想起以前那個傻得可憐的自己,剛被蕭燁壓下去一點的心魔頓時噴涌而出。 我在夢中嚇的醒不過來,努力想睜開眼睛卻怎么也睜不開,那個肖燁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沒錯,可是為什么那個靜伊為什么長得和師姐紅小萌一模一樣,我嚇得出了一身冷汗。 難道師姐也一直停留在第五關,可這到底是什么,我感覺自己絲毫動彈不得,但是那些發生的事情又異常清晰。 侯府世子蕭燁,自出生起就體弱多病,每一天都在鬼門關游蕩。 他的父親和母親不得不把他當成女子一般養在深閨,四處求醫問藥。 可無論哪個大夫,都斷言他活不過二十五歲。所以,二十二歲了,蕭燁還是不敢娶自己的青梅竹馬,顧盼月。 后來,也不知玄侯從哪里打聽到的消息,他找到了能救蕭燁的唯一的良藥。 靜伊還記得玄侯找到自己時的情景,那時她正在同街上的惡犬搶一個被泥水糊滿的饅頭。玄侯撐著傘,高高在上地道:“出身這般卑賤,真是難為這身好藥了?!?/br> 絳娘九歲時家鄉遭遇百年難見的大旱,一家七口人只留下她一個。她流落街頭,成了臟兮兮的乞丐。她從來沒有見過那樣華麗的衣服,也見慣了那樣傲慢的表情。 當玄侯說她是藥時,絳娘壓根不知道那意味著什么,懵懵懂懂地背負了另一個身份,蕭燁的侍妾,兼良藥。 至今,她仍清清楚楚地記得第一次看見蕭燁時的場景。他躺在床上,骨瘦如柴,呼吸微弱得就像溺水的小貓,仿佛下一刻就會死去。 透過厚實紗簾的光影里,他睜開眼睛,看見她時,眼里盛滿了細碎的星光,他對著她勾起蒼白的唇:“新來的丫鬟?酒窩很漂亮?!?/br> 平生第一次有那么一個人對自己笑,而且他還笑得那么美好。 絳娘雖然不聰明,但她明白,這個人對自己是善意的。所以,就算不懂藥的含義,不懂侍妾的含義,她也日日陪著蕭燁。 每一日,她親眼看著自己溫熱的血喂入他的口中,手腕上再無半寸完好的皮rou。 其實絳娘多想告訴蕭燁,告訴他:“我疼?!比欢钡浆F在,絳娘也沒有對他說過那兩個字。 我在夢中只覺得毛骨悚然,看著那張師姐一模一樣的臉做著這么殘忍之時,那剜骨rou之痛非常人能忍,他多想推開那溫熱的藥,吐出來,可是他做不到他看著那夢里面的自己將那碗藥舔的一滴不剩。 那種黏膩之感和血rou的腥甜之味混合在一起,逼得我硬生生要吐出來,不要這樣,停下來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