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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徐娘答謝著告辭而去,打開門,看見門外的靳以,她忙低了頭,戴上斗笠便走入了雨中。 靳以重新推門而入,方凡見他來,眼中帶著一些疑惑神色,便問道:“你來,是有事嗎?”也許是因為這場雨的緣故,方凡比平日要更為柔和,問話也并非冷冰冰的一聲“有何貴干”。 靳以道:“剛才那位徐娘……我看到了,究竟是誰人這么仇深怨重,要如此痛下狠手?” 病者私事,方凡作為醫者本不應對他人泄露,但因為問話的是靳以,若徐娘在此,應當也并不會有所隱瞞,雖然靳以很可能只是隨口一問,并未期待回答,但他略加思索后仍是回道:“徐娘年輕時自己拿碎瓷片劃的。那時邊境并不安寧,西夏軍常入關燒殺搶掠,百姓們安土重遷,輕易不能離開家鄉。徐娘長得好,為了……為了不落入虎口,她對自己痛下狠手。徐娘說,得虧后來朝廷開始重武,這兒才逐漸變得安寧。尤其是你,靳將軍,徐娘常和鄰里說你是仙泉鎮的大恩人?!?/br> 靳以聞言輕聲一笑,這笑并非因為方凡話中事實,而是因為方凡說這話的語氣竟難得地露出一絲親切來,也許連他自己也未察覺。 方凡繼續道:“徐娘自毀容顏后,雖免遭歹人糟蹋,但也再未嫁人。而今,孤苦了半生的她終于找到了能夠相伴余生的人,我真的很為她高興。只可惜醫者并非造物主,無法為她消除那些過往的痛楚傷痕,只能稍微淡化而已?!?/br> 靳以搖頭道:“你不必遺憾,有些傷痛太深,是無法將之完全消除的。但只要她往后過得好,即便帶著這些傷痕,也可慰藉往昔了。她已向前看,這樣已是很好?!?/br> 方凡聞言,淺笑道:“你說得是?!?/br> 醫者醫人已是不易,醫己更不易。這些時日以來,那些被方凡深深埋藏起來的回憶常常不時重現,悲歡離合,他皆一一經過,本以為可以做到“自性無非,無癡無亂,念念般若觀照”,但夢回時分,他心中分明有孤寂、委屈、悵惘縈繞不息。他終究是凡夫,不能忘情,不能免俗。 眼前人是徐娘等眾多人交口稱贊的英雄,那么,他會是那個讓自己可以不再在意過往傷痛,重新拾起勇氣往前看的人嗎? 方凡無法確定,正當他怔怔出神時,卻被人輕輕擁住,懷抱寬闊而溫暖。 “你曾問我肩寬胸闊,可否容你安頓此生,當日我答應過你的還未兌現,我想我還沒有永遠失去兌現的機會,下半輩子那么久,讓我將它真正地兌現好嗎?” 言在耳畔,深沉而深情。方凡欲抬手推開忽然抱住自己的人,卻鬼使神差地一動也無法動,任他的體溫透過衣衫傳來,任他心跳如雷似抨擊自己的胸膛,任他一滴熱淚沾濕自己的臉頰。 許久后,方凡才從靳以懷中脫身,對方除了雙眼略紅,已不見濕意,但眼神熱切,仍在等待自己的回答。 方凡緩緩開口,輕聲道:“現在,我不知道,且看——將來吧?!?/br> 靳以帶著一個尚能令自己心安的回答告辭啟程前去軍營。仙泉鎮上的房屋他仍未退,打算往后得空便前來小住一兩日。 到了軍營后,他與蔣貽孫交接了軍務,蔣貽孫打算回京都去尋找如今已音訊全無的燕樂,因此已向朝廷告假一年。 數日后,他離開,眾將士們為他送行,方凡也來了,這次,當蔣貽孫叫他明哥兒時,他應了,蔣貽孫將他緊緊抱住,只是一下,便在靳以的目光中松了手。 送別宴上,方凡撫琴一首,乃是他根據蘇子瞻名詞《水調歌頭》編成,邊奏曲邊吟唱,一連三遍,最后滿營將士們與他同唱: ……但愿人長久,但愿人長久啊,千里共嬋娟!千里共嬋娟…… 數十日后,蔣貽孫來信,說已找到燕樂,如今他正在一家山廟中代發修行。蔣貽孫讓傅明不用牽掛他們,說待燕樂愿走出深山重回塵世時,他們再尋機會重聚。 此時,涼州已是秋末,本就荒涼的沙漠戈壁上更顯蕭條。但也許是因為心境已不同,傅明竟覺得“秋日勝春朝”。 從軍營送藥回來的路上,他騎著靳以贈送的駿馬,看著藍天無垠,纖云飄逸,長呼口氣,似將心中多年積郁都一吐而凈。 他想,自己也許可以向前看了,回頭來路渺渺,而前方日光明亮,大道迢迢,他揮鞭打馬,馳騁奔去。 又是一年冬夏。去年這兒最大的一場雨下在夏季結束時,今年卻下在了夏初。 近日靳以得了空,再度前來仙泉鎮。當日的屋子已退租,如今他住在方醫館。 一夜雨聲淅瀝,亦是一夜好夢。 次日醒早,不見身邊人影。靳以舉目尋人,在窗畔看見了正伸手承接葉上水珠的傅明。他起床走至人身后,擁人而立,問道:“夜里下雨了我竟沒聽見?!?/br> 傅明卻未笑他身為武將竟如此不夠警覺,只道:“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涼?!?/br> 昨夜的雨或許讓大地泥濘而狼狽,但雨霽天明,卻是怡人的夏日。 作者有話要說: “自性無非,無癡無亂,念念般若觀照”——《壇經·頓漸》 完結啦!謝謝閱讀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