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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以卻搖頭道:“你不必再勸了,我與你meimei的婚事,就此作廢。若你想知道真正緣由,便去問周老爺周夫人吧?!?/br> “真正緣由?周老爺,周夫人?姐夫,你在說什么?” “我言盡于此,你所聽到的,便是事實?!?/br> “姐夫……我雖然可能不清楚事情為何會如此,但你真的不再考慮嗎?雖然你向來話既出口便作數,可是婚姻畢竟是大事,若明哥有知,他也不希望你這樣孤單無侶的。他還在留給我的信中說了……” “他說了什么?”這是周承彥今日至此時聽到的靳以最富于情緒的一句話。他回憶著答道: “他說,希望我能夠看在與他的情意,與靳府的情分之上,對你與彥兒多關心照顧,大意如此?!?/br> 靳以笑中現淚,“多謝你的好意,不過不必了,彥兒我會照顧好。你也不必再為我的事情cao心,我已下定決心,此生不再納娶?!?/br> “姐夫……”周承彥震驚難言,他知道靳以不是那種會說什么“曾經滄海難為水”之人,但他說不再納娶,便是一意孤獨終老了。 許久后,周承彥才慘然一笑,“他如此,你也如此。他即使已經離開了靳府,即使人之將死,仍心心念念著你。而你,也為他將自己余生就此斷定……只恨蒼天無眼,蒼天無眼……”周承彥說著,竟不覺淚如雙箸。 靳家與周家退婚之事漸漸地傳遍京城,各家聽說是周姑娘病重,周家主動提出退婚,靳家也同意了,便覺得周家有情有義,靳家卻連這兩年也等不得,到底是薄情寡義了些。 對于外人傳言,靳以絲毫不予理會。每日自衙門回后,他只是侍奉長輩,再陪陪昭彥,余下時間,幾乎都在芳滿庭度過。 他將住處搬至芳滿庭,里頭任何原有布置陳設都未變動,與傅明離開前別無二致。 院中有些花木是傅明過去親手所種,他便不再假他人之手,定要親自打理。有鳥兒前來飲水覓食,他想,也許這是傅明曾喂養過的,便要對著它們自言自語一番,似乎唯有它們這些“老朋友”能聽懂他的心里話。 除了白露等大丫鬟,曾經跟在他房中的那些小丫鬟都被遣去伺候其他主子了,而芳滿庭原來跟著傅明的小丫鬟們如今便仍得以留下。靳以有時入院,見了她們,便好像走入了曾經的芳滿庭。只是,他最想見的人,卻再不會站在樹下、池邊、廊下或者窗前等他走近了。 夜里,他常常做夢,夢見傅明病著,陷深了的雙眼看著自己,虛弱地說:“長藉,我好痛,你抱著我吧?!彼麘z惜地將人擁在懷中,發覺他竟然那樣瘦,瘦骨抵痛了他的胸膛。有時又夢見他頭也不回地往深山而去,自己忙跑上去要拉住他,卻怎么也追不上,眼睜睜地看著他消失在云霧迷蒙之中。偶爾,他會在夢中為傅明遍求名醫,若運氣好,是個美夢,他便真能求到能夠妙手回春的名醫,那名醫說自己定能治好傅明,他們一起向那大夫致謝,又相對而笑,他開心得竟難以承受,喜極而泣…… 一夜復一夜,但夢只是夢,惡夢不會在現實中重現,美夢更不會成真。唯有回憶,讓他能夠對自己確認,自己是真的曾經擁有過那樣一個人,一個常在暖陽中讀著一本書,聽到聲響后,抬頭朝他微笑,跟他說一聲“回來了”,便切切走近,如清風拂面而來的,世間無雙的人。 自夏入秋,熏風變作涼風,風吹樹叢,枝影參差舞動在窗前,他從淺眠中驚醒,以為是傅明在低聲喚他,向他招手。他忙掀被起身,推窗而望,卻唯有冷月清輝灑滿一院,人不見,永不再見……他想再度入夢,卻再也無法入睡,輾轉難眠之后,他干脆起身,點亮燭燈,在昏黃的光芒中將傅明讀過的那些詩書一本本讀下去,若遇上他做了注釋的地方,他便再三地看,直至能夠記誦于心。 他想,在他們還未心意相通之前,傅明是如何一個人在這方庭院中獨對春花秋月,日復一日地承受著人情涼薄而默默不語的? 他在傅明抄錄的詩集中看到了那一首,中有一句是傅明曾對他念過的:燕銜魚喋能相厚,泥污苔遮各有由。那時傅明說的是什么呢?對了,他說這是他父親早已教會他的道理,命運讓你去向何處常是不能自主的,但人可以自我安頓。他還問自己:爺肩寬胸闊,可容我安頓此生?他答應過的,那么斬釘截鐵。最終卻都成空。在這首詩旁,傅明有一旁批:此花已有主,可共余生。 靳以捧書失神,徹夜回想此句此批,猶如被凌遲了千萬遍,痛至肺腑,但他仍要想,甘愿受此痛楚加身。 余生漫漫,若他能夠以此償還,是否百年之后他能夠讓自己再見傅明時,更坦然一些?至此,他終于明白了傅明所說的何謂佛有慈悲智慧,可渡人心中苦難。他曾經不信,如今卻愿相信,佛所說的人世輪回。他愿虔誠相求,不為彼岸,只為來生?;蛘?,以今世所承受的苦痛,去求一個來世的善始善終。 休沐日,若無要事,靳以都會去京郊。 墻角的薔薇謝了,桐葉也片片飄零,靳以便移栽了幾株秋菊至此,這是傅明去年曾經說過要種植的品種。 這些時日以來,他雖然痛悔最重要的人竟已一失永失,卻漸漸發覺,自己似乎更能理解傅明了。他自己曾以將門之后自居,認為大丈夫在世,便是要投效明君,保家衛國,立曠世功業,留不朽英名,這才是他生而為人的價值。但傅明嫁與他,作為讀書人,仕途已斷,前途盡失??僧斔穼ぶ得髯阚E,窺見他曾經所經歷的種種,想他所想時,他才發覺,傅明心中仍有著不遜于自己的熱度。傅明曾說過,要為那些不被史書記載的蕓蕓眾生寫下他們的耕耘勞作、煙火人生,他一直在踐行此諾。他讀書作注,其中多少靈光乍現,感情澎湃,他原是如此深情而敏銳之人,卻獨獨能夠默然承受命運加諸于他的種種而不怨天尤人,以恩報恩,以德報德,始終捧著他那顆溫柔敦厚之心,與人為善……他種花養魚,靳以曾以為那是他的閑趣罷了,卻在他的隨筆中讀到了他為花作誄為魚而賦,方知他是以怎樣的心情對待這些非人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