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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孟虞還是第一次正兒八經地聽說盜家的規矩,在一瞬間的詫異過后,心中對那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盜圣更加敬仰了幾分。 如此不拘流俗、自在行事,大概就是江湖了吧。 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絲感慨,目光掃過方祈頭頂,從他身后那青桐樹枝繁葉茂的縫隙間,望向更廣袤的天際。 天地莽莽,蒼穹遼闊,所謂日邊月下,想必是另一種風景。 沈孟虞收回視線,低聲道:“你帶你進宮,你要幫我從宮里,偷一個人?!?/br> 作者有話要說: 方祈倒過來寫=君子欺之以方 沈孟虞(笑瞇瞇):但我是偽君子呀。 第7章 少傅大人 金陵自古帝王州,龍虎山前鳳凰游。萬千朱樓平地起,御道爭馳數風流。 這是文人墨客詩中筆下的金陵城,這是達官貴人起居往來的金陵城,這卻不是方祈此時眼中見到的金陵城。 “困死了……” 少年一邊打哈欠,一邊無聊透頂地再度掀開車簾,然而他目中所見,除了馬車前頭如鬼火一般幽然晃蕩的幾盞燈籠外,黑夜依然漫長,看不到一點日出的跡象。 沈孟虞坐在他對面,闔著雙眼,似在補眠,一聲不吭。 方祈抱怨了一句,見沈孟虞不搭理他,也只能一臉無趣地放下車簾,學著他的樣子坐著打瞌睡。 然而就在方祈閉上眼的下一刻,沈孟虞忽然睜眼,眼中毫無倦意。 碧水浸潤的黑眸在夜色中靜靜閃爍了一下,他看著對面少年眼下淡淡的烏青,搖搖頭,無聲地瀉出一絲輕笑。 沈孟虞晨起更衣時聽章伯提起,說是他半夜三更起夜,隱隱聽到東廂中傳來一聲異動,還以為是遭賊了。只是早上起來去各屋中檢查,又什么物件都沒有少,倒是奇怪。 如今想來,怕是方祈初來乍到,半夜睡不著弄出的聲響。 不過,盜圣弟子大駕光臨,可不就是遭賊了? 沈孟虞唇邊笑意更濃,他仔細斟酌了一下,覺得還是應該向章伯等人透露一下方祈的身份,省得日后誤會。 心中打定主意,沈孟虞再度闔上雙眼,只是唇邊的那一絲笑意,卻在忘了收回。 . 寅時已過,天蒙蒙亮起來,一線魚肚白自東南邊的城墻外翻上來,隨著點點微光聚集成線,就好像有人用筆在蒼藍色的天幕上認真勾勒,自歇山頂角樓飛檐上的碧色琉璃瓦起,一筆筆描繪出坐落在帝京中心的這個龐然大物——皇城。 角樓之下,負責值守的城門守衛們也已調撥輪崗完畢,安然沉睡了一夜的皇城城門大開,接引一位又一位身居高位的臣子上朝覲見。 車夫沈安吹熄掛在車轅上的燈籠,靜靜握著馬車的韁繩,候在承天門邊上。 眼見著該去上朝的臣子們大都魚貫入了皇城,城門口只剩下零零散散幾架馬車似在等人,他方才轉頭敲敲車壁,小聲提醒車中二人。 “郎君,時辰差不多了,可以入宮了?!?/br> “嗯,知道了?!鄙蛎嫌菀宦飞隙贾皇情]眼假寐,并未真正睡著,反應十分迅速。 答復完沈安,沈孟虞伸手拍拍正癱在馬車角落里睡得香甜的少年,俯在他耳邊輕喚道:“醒醒,該進宮了?!?/br> “唔……” 方祈還在做夢。 夢里的他正抱著一只比手臂還要粗的大骨頭啃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肩上被人一拍,骨頭瞬間脫手,自己長了腿似地向遠處奔去。他追逐不及,只能眼巴巴地看著骨頭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換做沈孟虞那一張美得令他望而生畏的臉。 與美人近在咫尺地對視片刻,方祈徹底清醒過來,臉上又是一紅。 他手忙腳亂地推開沈孟虞,一骨碌從角落里爬起來就欲躥下馬車,然而他的手還沒碰到車簾,卻忽然被沈孟虞攔了下來。 “儀容?!鄙蛎嫌菅院喴赓W地提醒方祈。 只是他說完,見少年臉上還是一臉迷茫,心中無奈,只能親自動手幫方祈整理他因貪睡而弄得皺巴巴的領緣:“你要扮作我的書童入宮,入宮前須得整理好儀容,不能再像平日里那般邋遢?!?/br> “又不是我想邋遢的,再說了,我也沒入過皇宮啊?!狈狡硇÷暤貫樽约恨q駁一句,又看看沈孟虞端正嚴謹的一身裝束,莫名地有些心虛。 沈孟虞幫方祈整理完衣領,又順帶著將今早細蕊幫他束好的發髻扶正。他借著從車簾間射入的日光,仔仔細細地端詳方祈片刻,在確認一切無誤后,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主動伸手掀開車簾,先一步跳下馬車。 沈孟虞站在車前,低聲交代沈安未時再來宮門前接人,他回過頭,向著已經掀開車簾、卻因視線被巍峨高大的宮門吸引過去而忘記動作的方祈招呼道:“下來吧,照我昨晚說的做,謹言慎行,不要輕舉妄動?!?/br> “嗯……”方祈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保持著仰頭的姿勢跳下馬車,他的視線在那金碧輝煌的琉璃瓦頂上來回逡巡,嘖嘖稱贊道,“哇,這就是皇宮了嗎?好氣派!和書里說的一樣!” 沈孟虞詫異:“你還看過書?” 方祈回答地理直氣壯:“沒看過,從街頭的說書先生那里聽來的??!” 沈孟虞:“……”他還是別對方祈的腹中錦繡抱什么期望的好。 二人前行幾步,來到宮門邊上。沈孟虞從身上摸出那通行大內的腰牌遞給城門守衛,又向他們解釋了一番方祈是自己新收的書童,在讓那守衛驗過身份及身上夾帶的物件后,這才算正式踏入皇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