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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停頓了片刻,聲音忽然陰鷙冷冽:“穎海得收拾,宜崇也不會不管,蘇朗和蕭高旻的那身傲骨,早晚都得給我折斷?!?/br> 雷聲滾滾,大雨傾盆而下,芮何思將手中那封南江五縣縣令求援的紅標信箋遞出瞭望臺外,驟雨很快澆濕了承載著數萬人性命的一張薄紙,烏沉的墨水暈染開來,混著雨水一起砸到泥地里,成了人腳底的一縷輕賤塵埃。 周敏才望著洶涌東去的江水,略略緩和了語氣,仿佛是悲天憫人的嘆息:“我提醒過蘇朗的,瀾江洪波的扇子只有一柄,讓他想好了再落筆,可他不聽我的?!?/br> 作者有話說: 調情什么的,下次就不是心照不宣了,廣而告之! 哪個大可愛給了我好多海星,快出來挨親! 第93章 戰起 晨起時窗外還是落著雨,天陰沉沉地一片,層層疊疊的厚重烏云當頭壓下來,乍一眼望過去幾乎分不清暮夜白晝。 風雨如晦闖入眼底,蘇朗的眉不自覺地皺了起來,心中那根波瀾不驚的不祥之弦突如其來地動了兩動—— 南山的這場雨再大,不過是在佛寺里耽擱幾日罷了,他總覺得真正為憂為患的震風陵雨已經臨近他眼前,只有一步之遙。 星琿一早醒來,剛從榻上坐起身便看見蘇朗站在窗邊,手里捏著把展開了的扇子出神,星琿叫了他兩聲蘇朗竟也沒聽見,儼然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 直到星琿走到他身后,蘇朗才恍然回神側過身來,星琿一眼掃過那把繪著瀾江洪波的折扇,立刻就認了出來:“這扇子是我們在昌州的時候周敏才送的?” “嗯,就是那把?!?/br> 星琿想了想又道:“我記得他一并送來了兩把,我手里的那柄畫的是昌州風光?!?/br> “瀾江,昌州……”蘇朗聞言垂首思忖,神色略略有些凝重:“懷澤、定康、瀲滟、江錦,敬王這條線貫穿昌宛二州,覆蓋了大半個瀾江,江南恐怕早晚得出場大亂子?!?/br> 廊下的燈籠被風吹了個趔趄,燭火傾瀉而出,細碎的火焰跌在雨水里很快熄了個徹底,即將消融在雨地里的最后一抹灰燼倒映在星琿眼底,他目光微動,眉不自覺地蹙了起來:“所以懷澤的事一出,陛下就直接以此為由繳了袁則良在懷澤城的兵權,直接派了由暗轉明的天子影衛接手,用袁則良當敬王謀反的人證是次要的,瀾江天險才是真正的心腹之患?!?/br> “是,瀾江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懷澤不能丟?!碧K朗屈指在窗臺上輕輕敲了兩下,聲音漸沉:“袁則良的命和懷澤城比起來,不算什么。只不過敬王是先皇嫡子,御筆親封的親王,先皇遺詔里還給了他一道保命符,輕易動不得,袁則良就是那個可以名正言順問罪的契機。我有預感,敬王一定還有后手,他不會輕易讓袁則良活著到帝都的?!?/br> 他揉了揉眉心,露出些疲倦和憂色,嘆口氣道:“其實也算不得什么,契機若是沒了便就沒了,只要敬王這個反賊頭子還在,該打就還是會打,早晚罷了?!?/br> 分明已是辰時末,舉目望去卻依舊是黑云遮天,闌風伏雨在白日里驚醒了南山城下的萬家燈火,遠處盞盞微光明滅起伏,星琿抬眸看向蘇朗,忽而低聲問:“我一直不明白,敬王勢必會反,昌州宛州人心浮動,定會有不少人暗地里悄悄上了敬王的船,可陛下為什么不查不問,甚至放之任之?” 蘇朗眼神幽深,唇角勾出一點不常在他臉上浮現的冷笑,像是青松枝頭落了一捧細雪,淺淡而凌冽,“因為昌州世家多,混水摸魚的更多,不放任他們亂一場,怎么知道背后到底有多少人起了不該有的心思呢?查是查不清楚的,昌州最不缺的就是藏得深的世家老狐貍?!?/br> 滂沱大雨澆碎河清海晏的虛幻泡影,雷霆閃電撕開大胤九州的重重天幕,宣熙十一年初夏,肆虐昌州半個多月的大雨終于在一道午后驚雷里,為所有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送來了本不屬于夏季的凜然寒意。 五日前,昌州,錦都。 州牧府后花廳里今日擺了場宴,來的人不多,江南十二城的世家城主卻到了近一半。 酒過三巡,主客相談甚歡,妖嬈舞姬從兩側盈盈退出,一時間,廳內只留了一名琵琶女轉軸撥弦。 昌州州牧芮何思滿面紅光,站起身正欲舉杯相邀,幾位世家家主卻相互對視一眼,最終坐在正中的一位拱了拱手,開口問道:“芮兄莫怪,既然都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愚弟便就直言了。您說如今已經萬事俱備,想來敬王殿下已是做好了萬全的打算,不過咱們幾個還是得問一句,裕春、穎海、宜崇,殿下準備如何?” 芮何思捏著酒杯,這位昌州州牧將往日里那張“寬厚平和”的面具盡皆撕下,他居高臨下地看了聞家主片刻,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伸手從廣袖里摸出一塊合二為一的玄鐵令牌緩緩放到了桌上。 ——東海水軍的調軍令符。 聞家主一驚,驀然離座起身,目光如炬盯著芮何思,不可置信地問道:“昌州總督連松成……?” “死了?!避呛嗡寄樕嫌謷焐狭撕皖亹偵男?,就像是在說什么不值一提的小事:“連松成前段日子去懷澤城的時候調了三千水軍,專程從昌州監軍的手里請了半塊令符,連著他自己手里的半塊,剛剛好,一齊送到了我們手上?!盵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