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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琿神色淡淡,眼神只停在手里的蓋碗上,連頭都沒抬一下:“聽聞姜二公子頗擅占星卜卦,測兇卜吉,在下仰慕姜二公子盛名已久,今日特來拜見,姜二公子客氣了,談不上失禮?!?/br> 漓山弟子之間感情一向親厚,從不分師承漓山哪位長老,一體以師兄師弟相稱。星琿說“姜二公子”,而不是“師兄”,就已經很不給情面了。況且他是占星閣主穆熙云親子,縱使姜承平是世家嫡子,身份高貴了些,可漓山學藝,從不問出身,他在占星閣畢竟只是普通弟子,哪里夠資格讓葉星琿仰慕占星術? 這話說的是極不客氣,姜承平臉色瞬間難看起來,一時間也不知該怎么答,就聽葉星琿語調不變,又繼續道:“姜二公子掐掐手指就能占福言禍,在下自然是比不得,就算是家母,只怕也是望塵莫及的?!?/br> 葉星琿移開視線,抬頭直視姜承平,眼神里盡是嘲弄。 此話一出,姜承平坐立難安,臉色鐵青,嘴唇緊緊抿成一線,駙馬姜承安見二弟這副樣子,連忙打了個圓場,支開話頭:“這都是誤會,流言而已,茲事體大,哪里掐掐手指就算了的,定是外面的人以訛傳訛。想必葉少主是第一次來瀲滟城吧,不如讓舍弟陪葉少主去看看城里風光,師兄弟二人難得一聚,不妨敘敘舊?!?/br> 星琿輕嗤一聲,嘴角扯起一絲寡淡笑意,眼里盡是冷漠:“世子怕是對我有什么誤解,在漓山,能正正經經的說跟我有師兄弟相處情誼,可以拿來敘舊的可不多,大師兄姬無月,二師兄葉書離,這也就差不多了?!闭f著,又輕飄飄的睨了姜承平一眼。[1.] 姬無月是漓山東君,名震九州的大乘武者,葉書離是漓山大長老的親傳弟子,真真正正的九州英才,和這二人一比,他姜承平又算什么。 姜氏家主姜正陽終于聽不下去了,仿佛沒聽見葉星琿的話,和顏悅色道:“家門不幸,出了一點丑事,讓葉少主此番來瀲滟城看笑話了?!庇洲D頭沖姜承平道:“你師承漓山,葉少主來了瀲滟城,自然要盡地主之誼,帶葉少主去城里逛逛吧?!?/br> 姜果然還是老的辣,輕飄飄的一句話,就將駙馬納妾,公主受辱一事說成是家事,家丑不可外揚,外人不插手家事,蘇朗是宣天子旨意,代公主兄長而來,自然不算外人,但是葉星琿必然是要回避的。 姜承平臉色稍霽,聞言站了起來,朝星琿比了個“請”的手飾。 星琿冷笑一聲,掃了他一眼,緩緩開口:“逛自是要逛的,只是姜二公子青年俊才,生于世家身份高貴,我們漓山實在是廟小,底蘊淺薄,容不下公子這尊大佛,也教不了姜二公子什么。以后還請公子勿再以師承漓山自居,漓山,當不起?!?/br> 此話的言下之意,就是要銷了姜承平在漓山的道牒。武者被逐牒去名,剝奪師門傳承,在整個九州都是顏面掃地的事情,所有的世家門派都不會再承認逐牒武者。 姜承平頓時臉色煞白,不可置信地盯著星琿,星琿移開視線,繼續飲茶,連眼神都懶得欠奉。 姜氏諸人立刻坐不住了,主母袁氏更是直接站了起來,朝星琿走了兩步,尖聲質問:“你說什么?” 姜正陽臉色也變得鐵青:“漓山弟子的道牒,難道是少主一言,說去就去的嗎?” 姜承平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眼里布滿血絲,朝星琿不住搖頭,嘶聲道:“對,父親說的不錯,你只是掌門之子,還沒有權力一言去我道牒!” 星琿早就料到他會這么說,點點頭很是贊同:“姜二公子原來還記得漓山的規矩啊,我以為你出了師門全忘了呢。只憑我一句話確實是不夠的……從前在漓山就聽你提起過,瀲滟春水濃如染,是宛州一絕,今日一見,誠不欺我?!毙乾q站起身來,好像剛才冷淡疏離的漓山少主不是他一樣,彎彎眸子一臉笑意直視姜承平。 姜承平像是一條幾乎要干涸在岸上的魚恰逢甘霖,神色好轉了些許,可還是難看得很,他無暇再打起精神應付,語氣是十二分的不悅:“當然,我從不開玩笑,瀲滟城的風光是九州一等一的?!?/br> 星琿“哦”了一聲,又問了幾句春色風景,儼然一副很是感興趣的樣子,對剛才銷牒的事絕口不提,好像就是開了個過火的玩笑。 姜家諸人紛紛松了口氣,然而還沒等這口氣松到底,就聽星琿話鋒忽然一轉:“姜二公子可能不知道,我也從不開玩笑?!彼袂轭H有些玩味,視線又從姜家諸人身上緩緩掃過,最后定格在姜承平身上:“是誰告訴你,要逐你的牒,我只有一句話的?” 玉符在手里打了個轉,朝姜承平面前一送。 東君令。 姜承平霎時面若死灰,腳下一軟,直接癱坐在地上。星琿的聲音一瞬間冷得像是寒冬臘月的冰雪:“姜二公子既然還記得些漓山的法度,那么是否還記得入占星閣時念的第一條閣規?” “慎言?!?/br> 這是為了提醒占星閣的所有弟子,占星一道應當遵從本心,言從心出,不得信口雌黃無中生有,背離本心惡語辱人。 “姜二公子是世家嫡子,身份尊貴,漓山水鏡臺不敢做主清理門戶,只好如此。公子曾師承漓山,道牒一銷,再無瓜葛,也請公子日后自珍自愛,勿以漓山弟子自居,也請勿再動用我們漓山的武道術法,否則……”星琿目光銳利若刀,看著姜承平的目光就好像看一個死人,一字一頓道:“公子就在瀲滟城看一輩子的風光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