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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嗓音漏氣,喉嚨發出古怪的嘎啦聲,拼命地伸出另一只被燒得焦黑的手,松開掌心,一只被曬干的老鼠尸體掉落在他們眼前。 “強、盜——” 是老鼠會。 牧師心頭一緊。他們彼此對視,從同伴眼中看出了凝重。 大公和他們說過,北部強盜海盜猖獗,老鼠會正是其中最狂妄強大的強盜組織。大公出行時也要避其鋒芒,并定期將部分俸祿送往幫會,以保證莊園的安寧。 先前,有位不知天高地厚的貴族得罪了梳頭會的強盜頭子,結果一夜之間橫遭血洗,第二天一家七人的頭顱被懸掛在城堡門口。 一股寒意吹遍眾人的皮膚。 眼下只有兩三名圣騎士坐鎮祭壇,其他牧師只會使用光明咒術,手無縛雞之力。 憂慮間,祭壇下又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與笑罵聲。一隊人馬來到圣院眾人的跟前,套鐵的馬蹄踩碎傭兵團團長的左腿,這個早已奄奄一息的勇者不堪重負,栽倒過去。 來者皆是身強力壯的莽徒,遠看仿佛群山。他們眼睛像是被火焰包裹,身著堅硬的黑鐵盔甲,四周彌散著無法掩蓋血腥味,笑聲令人不寒而栗地想起午夜啼鳴的鸮。 牧師們連連往后退卻,在心底吟誦祛除邪佞的圣典。 有人輕蔑一嘖:“人挺多嘛……” 騎士沉默了一會兒,將隨身攜帶的錢袋取出,壓低聲音:“各位大人,請當作沒看見我們?!?/br> 圣院人少,和平解決是最安全的辦法。 強盜們嗤笑:“這位先生,怎么跟您的各位老祖父說話呢?” 牧師高聲叫道:“放肆!前面可是圣子大人,你們是要與圣院為敵嗎!” 強盜頭子哈哈大笑。 “那還真是巧了,我就是來找他?!彼Z氣陰森,“上次去蒂亞戈玩,他竟敢把老子的坐騎凈化了!” 幾名騎士立刻擺出戰斗的姿勢,牧師的圣盾在他們面前形成。 老鼠會把這句話放出來,就說明談不妥。 在黑市交易黑暗生物的材料…… 只有無所不為的黑暗公會與亡命徒才會做這種事。 “光明圣子的價格是多少?一根頭發都要好幾個銅幣吧?”強盜的智囊慢條斯理地掏出了一本筆記本,“我看看……一根手指頭一百個金幣,一只眼睛一千個金幣,心臟兩千五百個金幣,合在一起有價無市——” “一群瘋子!” 圣騎士一刀子砍了上去,身后的牧師詠唱咒文。 祭壇下的動靜很大,被圣院一眾晾在祭壇中央的圣子早就聽見了爭吵。 也知道他處境危險。 現在的他只是個無法使用雙腿的廢物。他必須得到行動的能力。 然而此刻他精神力枯竭,沒有足夠的魔力能夠讓他使用變形咒。 希德苦思冥想,一道微光閃過他的腦海。希德想起室友教過他的東西。 ……他還能夠使用一些小規模的法術。 光明元素聚集在他周身,翠綠色的魔紋在他的膝蓋形成。 根系之墻。 牛首骷髏的標志在他的雙膝上浮現,黑色的血液沿著刻文冒出來,浸濕了冰藍色的圣袍。 希德運用元素cao縱植物繁密的根系刺入皮膚,將神經脈絡與糾纏其上的詛咒蝕印一根一根地剝離。 在植物刺入骨rou的一瞬間,他就覺得鋪天蓋地的劇痛罩住了腦髓。 他呼吸一滯,神智差點陷入昏迷,仿佛要回到切爾特府邸中那個最可怕的夜晚。 神使,噩夢。 永遠無法行走的詛咒。 希德努力把自己從幻象里扯回來。 他從五歲起到現在,第一次感受到雙腿的存在。盡管那是無邊無垠的痛感。 站起來。 走起來。 這是卡尼亞斯教給他的法術。不可能沒用的。 他要把他的雙腿拿回來。 那是屬于他的東西。 勢單力薄的圣院很快潰不成軍。 五只三頭犬從老鼠會身后跳出來,咬斷了圣徒的脖子。 這些人顯然有備而來,伺機光明圣子法力枯竭,大半圣騎士又跟隨二皇子而去這一時機特地跑來偷襲他們。 淬毒的匕首刺入圣騎士的左胸,他發出一聲咆哮,眼睜睜看著一名行動輕捷的盜賊躍過眼前,捏著鐵標狂笑著沖上祭壇。 但他并沒有如同伴所愿,將昏迷不醒的圣子抱下來。 祭壇上陷入寂靜,緊接著,驚怒的叫聲撕裂了烏云。 “那小子逃了!” 老鼠會會長聞聲,將一名牧師的腦子踩爛了,走到祭壇上察看四周,略顯驚奇地咦了一聲:“不是說他的腿被神使廢了嗎?海豹還能跑?” 他雖是這么說,倒也不怕希德能逃到哪里去。 三頭犬有著四分之一深淵巨獸的血統,天涯海角,循著氣味也能找到那個男孩。 何況,和注定要落入虎口的小動物玩捉迷藏,是老鼠會的日常娛樂之一。 他打了個響指,嬉笑怒罵的同伴們頓時一哄而散。 第一個找到獵物的人,可以得到少年那雙價值千金的眼睛。 …… 山腳,海風刮過少年的臉龐。他迷茫地睜開眼。 希德是被自己的噴嚏吵醒的。 不是因為他又感冒了,而是因為有只蝴蝶停在他的鼻尖上,漂亮的蝶翼折射著五彩的光線,仿若流動的彩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