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_分節閱讀_48
這一忽兒辰光,頌銀的心就像風浪里的船,拋高又落下,幾回跌宕,都鬧糊涂了。不過很快醒過味兒來,心里直感嘆,皇帝這算計,真是一時一刻也不落下。這會兒要把佟家栓在自己褲腰帶上,愿意舍位分,抬旗籍,用心實在良苦。他們呢,別人手里的棋子,怎么拿捏都隨人家的意思。要晉位就晉吧,至于抬籍,現在也不重要了。就是苦了讓玉,守個空架子,將來皇帝歸天,低等的嬪妃也許有機會放出去,嬪以上的,不管開沒開過臉,都沒指望了,只有在壽安宮里孤獨終老。 姐妹兩個相對無言,長吁短嘆。過了很久讓玉才道:“你別這樣兒,沒什么可難過的。當初是我自己愿意進來,我誰也不怨,只怨自己的命不好。橫豎我為佟家盡過力了,我俯仰無愧。倒是你,這會子夾在里頭,很難吧?” 頌銀想到自己的窘境,撐著臉嘆氣:“我就耗著了,也沒旁的指望。想辭官,阿瑪長篇大論比師傅還啰嗦,我哪兒敢呢。再琢磨琢磨,辭了官怎么辦?家里的難處雖眼不見,解決不了心里照舊得記掛著。況且把阿瑪一個人撂在宮里,我也不放心?!彼芭擦伺?,“三兒啊,你怪不怪阿瑪和我?是我們倆出的餿主意,往宮里送人的?!?/br> 讓玉搖了搖頭,“那會兒不是沒辦法了嘛,誰叫咱們攤上這么個積粘的皇帝?!闭f著頓下來,似乎有點難為情,卻又忍不住想傾訴,一手掩著嘴,小聲說,“我告訴你,今兒見了那個御前太監,我心里咚咚跳,你說我是不是瞧上他了?” 頌銀愕然,“你是說陸潤?”頓時把頭搖得撥浪鼓似的,“那是個太監,據容實說貨真價實,你可別胡來?!?/br> 讓玉撅了嘴,“容二怎么知道人家貨真價實,瞧他那身板兒,壓根和別的太監不一樣,沒準是個假的?!?/br> 頌銀想了想,呆滯道:“容實向來不著調,既這么說了,肯定是有根據的,九成偷看過?!?/br> 讓玉的夢想破滅了,顯得很失望,失望過后就怨容實,“那人真是不著四六,他還知道臉字怎么寫嗎?” 頌銀將來必定是個疼男人的,聽見讓玉擠兌他,就有點不高興了,拉著臉說:“你別這么罵他,他大多時候還是靠譜的?!?/br> 讓玉沒心思辯論容實的好壞,一心都在陸潤身上,“我呀,頭一回見他就覺得這人不錯,凈了身真太可惜了……其實只要兩個人要能有照應,他就是個太監也沒關系。深宮寂寞,我得找點兒什么排解排解,你說是吧?” 頌銀隱約猜到她要干什么,趕緊提醒她,“聽過全貴人沒有?和太監走影兒,給開發了。你想步她的后塵?尤其陸潤的主意你不能打,人家是有主兒的。你瞧得上他,皇上也瞧得上他,明白不明白?” 這下子讓玉要哭了,“我說我怎么那么討厭皇上呢,敢情還有這層!難怪世人都想當皇上,當皇上太好了,想干嘛就干嘛,生冷不忌。你說一個人能有多大的胃口?就他霸攬得這么寬,他不得病誰得???該??!” 她為了陸潤罵罵咧咧,對皇帝恨之入骨。很奇怪當初進宮前非常的敬重和愛慕,等侍了寢就弄得十世冤家似的了。饒是如此也不過口舌上痛快,第二天一道旨意頒下來,“佟佳氏德秉溫柔,性生淑慎,著令晉封裕妃。佟家滿門從龍有功,特準抬入正黃旗,欽此?!?/br> “萬歲?!币婚T老小跪地謝恩,家里出了一位妃子,不知該不該高興。 不過頒旨的時間選得很考究,就在豫親王大婚當天。瞧準了他分/身乏術,有意的惡心他。到底一個媽生的,皇帝辦起事來那股勁兒,確實損到骨頭縫里了。 ☆、第48章 豫親王那頭自然也被氣得兩肋生疼,消息傳來時他正由太監伺候著穿喜袍,管事的進門通稟,垂著兩手說:“宮里下旨意了,佟家的三妞晉了裕妃,佟家滿門抬籍入正黃旗了。主子,您瞧怎么辦?” 怎么拌?涼拌! 他運了一腦門子氣,腰帶扣半天總扣不好,發了狠,一把奪過來狠狠摜在地上,“佟家祖宗十八代都在我檔子房里呢,爺沒空,讓他們等著!” 管事的應個嗻,回身出去承辦,他又叫了聲回來,“把造冊連夜搬出去,給爺放把火,燒光檔子房。往上報,就說等檔重建完了再和正黃旗交接?!彼吡寺?,“打量誰是傻子,跟我玩這套,還嫩了點兒!” 暮色已經漸漸合圍了,天上只剩最后一點余輝,那些親戚朋友紛紛登門來,他也得出去相迎。一造兒姑姑meimei,一造兒王公大臣,他心里雖窩火,臉上還在笑著,拱手對來客道謝。門上記份子的筆帖式把每筆禮金報得山響,“成貝勒五十兩、珣公爺五十兩、佟大人三十兩……”他回頭一看,佟述明從門上進來,滿臉堆笑上前,掃袖打了一千兒,“給主子請安,主子大喜?!弊箢櫽遗握铱偣?,呵著腰說,”前兒打發人送了架琉璃屏風來,主子瞧著還合心意?人多眼雜的,不敢太張揚,奴才昨兒又得一對瑪瑙獸首杯,回頭給主子送來?!?/br> 那些東西全不在眼里,他計較的還是皇上這猛一發力,急于拉攏容家的兩道圣旨。他冷冷一笑,“如今可當不得你一聲主子了,今兒宮里不是有令了嗎,抬舉你們入正黃旗,我還沒給您道喜呢?!?/br> 述明喲了聲,“主子說這話可折煞奴才了,奴才在主子旗下這么多年,眼里只有主子爺,絕不敢有二心。今兒宮里傳話出來咱們才知道,說是永和宮小主遇喜,皇上一高興晉了裕主兒位分,咱們佟家得以抬籍,全是瞧著裕主兒的面子……主子,奴才心里您才是咱們正經主子,您還要奴才怎么表明心跡,您只管說。就是要奴才剜心,奴才也熱乎乎給您捧來?!?/br> 他看了他一眼,內務府的滾刀rou,油鍋里都歷練出來了,漂亮話一大堆,其實能有幾分真心?還不是見風轉舵,捧高踩低! “讓您剜心我可不敢,您如今是大半個國丈,將來裕妃要是生位阿哥繼承大統,您水漲船高,身價可就了不得了?!彼魂幉魂柼忠还?,“到時候我還得多承您照應呢?!?/br> 述明心里頓時大跳,來前他就做好準備的,豫親王這回八成氣歪了鼻子,見到他少不了給他抻抻筋骨。果不其然,磚頭瓦塊的一大車,差點兒沒把他給砸死。他開始計較,究竟該不該把內情告訴他。要是不說,讓玉會不會有危險?說了呢,他們手上沒有任何借以牽制他的籌碼,回頭把容家也給坑了。頌銀那么喜歡容實,他這個當阿瑪的總要顧全閨女一點兒。 正猶豫,聽見帳房高聲又報,“容大學士隨禮銀五十兩……” 述明回頭看,容家父子兩個從門上進來,容實一派和風霽月,大老遠就拱手,笑得花團錦簇,“六爺您大喜?!?/br> 豫親王重又堆砌起笑容來同他們周旋。容蘊藻是帝師,那股子兜兜繞繞的婉轉,和登佟家大門求親時候完全不一樣。他從月令夸到日子,從海棠樹夸到屋角房檐,說了半天沒一句要緊話。最后和述明搭腔,“親家,明兒家里辦事,我就不專程來請了,您給老太太和太太帶個話兒,都上我們那兒去吧?!?/br> 人家喜宴上說家里做陰壽,這個不大好,所以跟藏頭詩似的,話只透露半截,那邊述明馬上就明白了。女婿辦事,捎帶著金墨也沾光。老太太早就說過的,橫豎自己請了水陸道場,佟家也湊個份子,借著機會給金墨做功德。 他點頭不迭,“你放心,都知道正日子,今兒還說起呢?!比ケ囟ㄊ且サ?,兩家碰個頭,還得商議底下孩子的事兒。說起這個也叫人發愁,頌銀和容實是鐵了心的,感情委實深,不好強行拆散他們。只有先定親,算給頌銀一個交代。那孩子心思重,述明又是個寵起閨女來沒邊沒沿的,想了想,先盡著她舒稱的來吧。這丫頭從小到大悶葫蘆似的,對于自己從來沒有任何追求?,F在能一口一個“非要他疼、非要嫁他”,那就說明喜歡透了,沒人家不成了。他心底不無憂傷,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還是由她去吧。 橫豎人一多,和豫親王的話也不好說了,述明拱手告退,兩親家相攜找席面預備喝酒,一路遇上眾多同僚,打招呼說笑,熱熱鬧鬧去遠了。 容實卻沒忙走,笑著對豫親王道:“六爺今兒人逢喜事,恐怕沒留意宮里的消息吧?” 他是什么人吶,當然知道這位王爺人在此,心兒神意俱在內城里,這么說純粹為了埋汰他。豫親王眉梢一揚,似笑非笑看著他,“消息是接到了,正黃旗來人要調旗籍,我今兒忙得很,暫且沒空,等明兒再處置?!鳖D了頓打量他,“猛不丁給佟家抬籍,出了我的預料,有什么說法兒嗎?” 容實知道他套話,頌銀替他表了忠心,這位爺根本就不相信。只不過換了策略,面上不再發作了,開始十分審慎的試探他。既然一向信不過,他說有,他必然認定沒有,這樣倒也好。他笑了笑,“六爺不知道其中緣故嗎?裕主兒遇喜不過是個借口,皇上要拉攏佟家,把他們從鑲黃旗調出來?!彼裆衩孛匮诹俗?,湊到他耳邊說,“其實裕主兒沒懷身子,一切都是皇上的計策罷了?!?/br> 豫親王露出個恍然大悟的神情來,笑道:“原來如此,皇上也是的,要給佟家抬籍又不是多難的事,何必弄得這么周折呢?!闭f著往花廳方向比了比,“過不了多久就開筵了,容大人入席吧!” 容實拱手道好,走了幾步回頭看,他招底下人到跟前,不知吩咐了什么,然后擺了擺手,打發人去辦了。 他心滿意足長出一口氣,這主兒這么多疑,對人哪肯有半分信任。眼下全部精力都會轉移到讓玉那里去,正好景祺閣里也容他動動手腳。接生的那幫子穩婆嬤兒,里頭有一多半是豫親王的人,他早就打聽清楚了。他燕綏利誘人心,他就不會花銀子策反嗎?總之是一場看不見的較量,還有兩個多月,是勝是敗,全憑運氣吧! 他上這兒露個面,任務就完成了,吃席他是不稀罕的,和頌銀約好了見面,尋個由頭就辭出去了。 眼下晝短夜長,戌時還沒到,天就已經黑了。胡同口有他的戈什哈,牽著馬在那里等他,他打馬揚鞭奔東華門,恰好趕上,再晚一步宮門就要下鑰了。 頌銀那頭呢,躲在衙門里怡然自得,豫親王惱不惱她不知道,反正眼不見心不煩。白天零碎的事兒辦完了,到了夜里反倒很忙,連話本子也不看了,專心致志繡她那葫蘆活計。女紅不是她的強項,她的手藝可能也就比郭主兒好一點,手掌心那么大的玩意兒,得耗費她不少功夫。做成一個不放心,擱在燈下仔細比對,看針腳怎么樣,繡工好不好。直到十二個都做完了,穿上了墜角和穗子裝在錦盒里,她托著兩腮看,設想一下容實戴在身上的模樣,臉上就漾起笑來。 他說今晚要來找她的,來干什么呢?她心里一陣疾跳,簡直有點續不上氣。站起身給自己倒了一盞茶,捧著茶盞出門看天色,天邊一彎狗啃的毛月亮,顫巍巍倒映在她的杯盞里。她吹了吹,吹得波光盡碎,開始暗暗盼著他,又擔心他溜不開號,趕不及進宮里來。 等一個人就是這樣的滋味,心里七上八下的,干什么都沒勁兒。她看看門禁上,兩個蘇拉坐在門墩旁打盹兒,要從正門進來就得驚擾滿院的人。夜里各處都上鎖,就算他是侍衛處的,也不能隨意走動。難道要跳墻?她又是一陣悸動,這種事兒也忒大膽了,萬一叫人發現可了不得。 她滿心紛亂,里里外外轉了個遍。獨自在燈下坐著,聽見一點響動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兒。側耳細聽,嗬,不是的?;叵脒^去這段時間,上值沒工夫見面,休沐的時候礙于長輩訓誡,不敢隨便離家。前兩天好容易相約吃席,結果剛吃個開頭,后面來一大群湊熱鬧的,兩個人又不能獨處。算來算去,也就下值的路上偶爾湊到一起,能有那么兩盞茶的閑暇,對于正相愛的人來說,時間總不夠用,實在太匆促。今晚他要能來倒不錯,從從容容說會兒話,用不著緊趕慢趕的了。 燭火跳動,燈芯有點兒偏了,一面的蠟燭燒出個缺口來,簌簌往下流蠟。她揭了罩子拿銅針撥了撥,盤兒里沒有凝固的蠟油捏成一個疙瘩,按在決堤的地方。拿剪子剪去一截燈芯,光就穩定下來,不再胡亂閃爍了。她轉身把剪子收進抽屜里,不經意看見案頭上的菱花鏡,忽然想起是不是應該打扮打扮。她尋常素面朝天,從來想不起涂脂抹粉,這樣不對。以前沒有喜歡的人,打扮了也沒誰瞧。如今有了容實,她愛聽他夸一夸,說meimei今兒太漂亮了,天仙似的。她一想起這個就高興。 忙篦頭,篦子上蘸一點頭油,把那些散亂的頭發約起來。找扁方梳個小兩把,戴上他送的紫玉簪子,一朵含苞的玉蘭在髻上開出花,恍惚能聞著香似的。再找粉,勻勻地撲上一層,眉毛倒是不用描的,不描都黑得像偃月刀呢。上回紐一頓送她的胭脂還在,小瓷盒里裝著櫻桃大的一撮,據說耗費兩斤花瓣才制成的。她探出小指點上一點兒,壓在唇瓣上,再抿一抿,氣色頓時好起來了。鏡子里照了又照,確實和平時不一樣,女孩兒還是應該打扮打扮的。 正臭美呢,院里忽然響起敲門聲來,她心頭一蹦,細聽動靜,人是往她值房來了,不過不是容實,是看門的蘇拉,尖聲尖氣兒在窗口通稟:“小佟大人,馮壽山打發人傳話來了,說老佛爺突犯了心疼病,要上太醫院請人瞧病?!?/br> 這是大事,他們這些內務府官員上夜,提防的也就是這個。她應聲出門,忙挑燈往慈寧宮去,乾東五所的太醫已經到了,請了迎枕跪在炕前把脈,只說老佛爺氣堵了心,多活動活動筋骨就是了,沒什么大礙。 頌銀轉頭問馮壽山,“給養心殿傳話沒有?” 馮壽山說已經著人去了,料想用不了多久就會來的。 她點點頭,看皇太后神色,見她閉著眼睛眉頭緊蹙,哪是什么心疼病,分明因為嬌兒子今兒大婚,自己去不了,有意給皇帝發發難,好讓豫親王明天就進宮來瞧她。 作為皇帝呢,聽說太后病了勢必要來問安的。廊下太監高呼一聲“皇上駕到”,殿里頓時跪倒一大片。頌銀在一旁垂首侍立,見那明黃的袍角一閃,皇帝到了太后炕前,溫存道:“皇額娘鳳體違和,兒子心里記掛得緊,聽了消息就即刻來見您。這會子怎么樣了?”轉頭問底下人,“現開了什么藥?伺候老佛爺用了沒有?” 宮女忙細細答應,太后臉上卻不甚熱絡,淡然道:“皇帝日理萬機,為我的病憂心,倒是我的罪過了。你身子也不好,自去歇著吧,我這兒人多,照應得過來。上回我打發太醫去瞧你,聽說你把人攆出去了?這么的可不好啊,諱疾忌醫要不得。你年輕輕的,保重圣躬要緊,別作踐了自己的身子?!碧鹨皇謸]了揮,“去吧?!币幻嫜谧”亲?,把臉偏了過去。 頌銀心里頓時難受起來,看皇帝,臉上的悲傷幾乎要傾瀉出來。有什么比讓自己的親生母親嫌棄更叫人痛的?太后不愿意他多逗留,是怕被他過了病氣,寥寥幾句就打發他走,讓他來干什么?無非是讓他瞧一瞧,皇太后病了,該讓外頭的人進來探病了。如果不是為這個,恐怕今生都不愿意相見。 皇帝并沒有挪步,箭袖下的手握了又放,握了又放,花了很大的力氣才強自按捺下來,緩緩嘆了口氣道:“皇額娘體念兒子……兒子心里真高興。咱們母子身在帝王家,原比民間少了幾分親厚。兒子自小是愉貴妃帶大的,沒在皇額娘跟前行孝,是兒子一輩子的遺憾?;暑~娘保重身體,兒子只要看見您健健朗朗的,比給兒子添壽元,還叫兒子欣喜呢?!?/br> 皇帝是個不外露的個性,說這些話本不是真動容,是傷心到了極點,一字一句能泣出血來。他還盼著太后能念母子親情,可是太后不為所動,也許就因為不是自己養大的,哪怕他掏心挖肺,也激不起她任何愛子之情來。以前還費心維持表面,自打上次貶陸潤看瓷器庫,皇帝硬給留下起,情義基本已經斷絕了。她閉著眼睛不說話,皇帝等了半晌,漸漸緊皺的眉心平復下來,臉上也沒了表情。往外騰挪兩步,又頓下步子,寒聲道:“太后欠安,更宜安心靜養。傳令下去,豫親王側福晉明日不必進宮拜見了,待太后病愈再宣不遲?!毖粤T一抖袍角,揚長而去。 太后猛地撐起身子,氣得臉色鐵青。果真當初喇嘛說得沒錯,這個兒子就是來討債的。她熏灼了一世,沒想到最后落在他手里,禁她的足,不許她與外界往來,甚至連那些兒輩來看望她,他都要橫加阻攔。 頌銀掖著兩手不言聲,反正就覺得她自絕后路,很不聰明?;实奂热挥星蠛偷囊馑?,為什么偏要和他對著干?廢她這個太后會遭天下人唾罵,那么就架空她,慈寧宮畫地為牢,讓她頤養天年就完了?;实酆菹滦哪c,倒霉的最后不是她自己嗎,這么厲害人兒,連這點都想不通,白瞎了。 橫豎她覺得皇上干得漂亮,站了半天很不耐煩,既然沒什么事兒,就打算告退了。 她上前,溫言絮語道:“老佛爺別惱,作好作歹等到初一,到時候六爺和福晉就能進宮瞧您了。今兒天色不早了,用了藥早早兒卸歇下,自己身子骨要緊?!?/br> 太后順了氣,重又躺回去。再瞧她一眼,視線在她臉上打轉,似乎帶了些憐憫的味道說:“你六爺的婚事你出力不少,我心里都有數。你對他……”又自說自話地點頭,“明白了。我的兒,難為你,經得摔打受得捧,這才是咱們滿人的氣性兒。他府里兩個是側福晉,福晉的位置留著,我原不大贊同。如今瞧你……”她抬手撫了撫她的臉,“你是個有遠見的,好飯不怕晚,且緩一緩,不會虧待你的?!?/br> 頌銀聽她沒頭沒腦說了半天,到最后才醒過味兒來,原來她一著急忘了洗臉就來了,太后看她打扮得這么漂亮,誤以為她自己安慰自己,幻想著豫親王娶的是自己。 她頓時窘迫起來,囁嚅道:“老佛爺,您別誤會我……” 太后壓了壓手,“別說了,我也是過來人,還能不明白么?只是我聽說皇帝今兒下了旨意,給你們佟家抬籍了。原先佟佳氏屬鑲黃旗,這會子入了正黃旗……也好,不是主子奴才了,對你將來也有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