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燁平靜地對程濛說：“天亮了，游戲結束?！?/br>
    程濛不說話，兩只肩膀不停顫抖。

    顧燁說：“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他頓了頓，“你為什么要這樣對他們？”

    程濛揚起臉，眼眶里兩只褐色的真菌沾滿清晨的朝露，她像一個受盡了委屈的小女孩，無比哀戚地對他說：“我想找人陪我玩游戲?！?/br>
    第20章

    程濛撕心裂肺的哭聲漸漸遠去，顧燁覺得自己走入另一個人的夢境。

    夢境的第一個場景是一所學校的女生洗手間。

    夢境中，還是照片里模樣的程濛在鏡子前擰開水龍頭洗手，一個打扮活潑的女生走了過來，一邊照鏡子一邊和程濛閑聊——“嘿，我鼻子這里長了一顆青春痘，你看得出來嗎？”

    “看不出來，很小一個?！?/br>
    朋友擠著青春痘，羨慕地說：“程夢，我真羨慕你，你皮膚好好，不長痘的?！?/br>
    “是嗎？”程濛看向鏡子，這一瞬間，鏡子里的那張臉突然對她笑了一下。

    程濛一怔，她努力定了定神，安慰自己是自己看錯了，她忐忑不安地再次看向鏡子，鏡子里的人嘴角笑意愈來愈深了，露出一只小小的酒窩。

    “我在笑嗎？”程濛看著鏡子驚恐地說。

    朋友奇怪地看著她，說：“程夢，你發什么神經，你在不在笑，你自己不知道嗎？”

    “不是的，不是的！”程濛開始拼命抓自己的臉，鏡子里的人不是她，鏡子里的人是誰，汩汩鮮血從她的手指縫里流了下來，然而鏡子里的人依然詭異地對她微笑。

    “我的媽啊，救命??！程濛瘋了?！迸笥洋@慌失措地跑了出去。

    場景開始發生變化，視線再次清晰時，程濛出現在一場熱鬧的同學聚會上。

    十幾個好朋友吃飯唱歌，玩累了后，一人提議道：“我們玩狼人殺吧?！?/br>
    “狼人殺？好啊好啊，我們有幾個人？”

    朋友點了點人數，道：“我們有九個人，剛剛好?！?/br>
    一人指了指角落里的程濛，說：“她呢？”

    “她？”一人認出程濛，說：“她是不是三班的那個神經??？”

    “你別這么說，”朋友制止道。

    “神經病應該聽不懂我們說什么吧。你急什么？你跟她一個班的??？你認識她，跟她走得這么近，你不怕被傳染？哈哈哈！誰請她來的啊，估計也是個神經病?！贝蠹倚ψ饕粓F。

    朋友尷尬地紅了臉，大聲說：“誰認識她??？！她非要來的，我們八個人就夠了?！?/br>
    朋友向程濛走去，冷聲說：“我們人夠了，你先回去吧?！?/br>
    “哦，我先，我先回去了?！?/br>
    身后是一波更加熱烈的譏諷，陌生人的譏諷和嘲笑只是砸在身上的石頭，而朋友的冷漠和疏遠才是剜在心口的刀。

    這是她的第一個夢境，這個夢境里，她失去了她的所有朋友。

    *

    第二個夢境發生在整容醫院。

    整容醫生拿著病例問程濛：“你想變成什么樣子？像范冰冰，還是林青霞？”

    護士jiejie咯咯笑，說：“叔，您也太老土了，現在都時興整成Angelababy，混血范兒?！?/br>
    “行啊，”整容醫生拿著記號筆在程濛的臉上標記道，“喏，這兒墊一塊硅膠，這削一截，這兒拉開，妥妥的?！?/br>
    她被推上了手術臺，眼前是明晃晃的無影燈，這是她不知道第幾次坐上手術臺。疼痛依然清晰，手術刀劃開她的皮膚，剔除她的骨骼。她的眼睛變得更加明亮有神，鼻梁變得挺拔而筆直，下巴變得尖銳而鋒利，她變得更漂亮了，更迷人了，惹人喜歡。

    護士為她解開臉上的繃帶，她遞給她一面鏡子，說：“照照鏡子吧，你現在很漂亮?！?/br>
    她惶恐不安地接過，鏡子里那個陌生而詭異的人影依然對她微笑。

    那個人是誰？那個人不是她。

    手術臺上千刀萬剮并沒有帶來任何改變，程濛驚恐的尖叫，“拿走！把鏡子拿走！”

    她拼命撕扯自己的臉，直到臉上的皮膚血rou模糊。

    護士沖了進來，“她發瘋了，她發瘋了！”兩名護士合力壓制住她的雙手，給她往靜脈里注射鎮定劑，鎮定劑開始起作用，她漸漸無法動彈，像脫離水源的魚。

    這是她的第二個夢境，換臉也無法逃脫的影子。

    *

    第三個夢境是蒼白的醫院。

    她盯著斑駁的天花板，龜裂的花紋，不規則的水漬，這些總是讓她想到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想到中世紀英國明媚的牧場，想到黑暗魔法里可怕的女巫。

    病房被小心的布置過，所有可以反光的物體都被罩上一層布。

    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一對夫妻走了進來。

    他們衣著干凈，但非常的樸素，女孩立刻閉上了眼睛，他們以為她睡著了，其實她沒有。

    男人點了一根煙，女人拍了他一下，說：“病房里不能抽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