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就回答你……”薩德埃斯從善如流地打了個哈欠，用一只手的拇指和食指揉了揉眼皮后，才重新開口說道：“你不是想要知道有關那種特殊能量的事么？正好我們下去還要一會兒，就一起說了吧?！?/br>
    他一邊說著，一邊對戴維希伸出了雙手。

    “看起來你是決定要非常堅決地用行動向我解釋‘厚顏無恥’這個詞的意義了啊?！贝骶S希想起之前他落下洞xue時輕松自如的樣子，有一點想召喚火陣燒一燒這個家伙。

    不過他最終還是沒有這么做，而是選擇了伸出一只手從薩德埃斯臂下穿過，搭在這家伙的背上。

    薩德埃斯用一貫疲倦的音調慢慢地笑了笑，將右手和戴維希的手臂交錯著放到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則相當禮貌地垂放在了自己那邊。

    “我還以為你會直接選擇抱住我，像是故事里講的那樣開始吸收我的能量精華呢?！贝骶S希當然注意到了他這么做的意義，所以干脆開口諷了他兩句。

    “嗯……”薩德埃斯十分配合地抬起左手輕輕抱住戴維希的側腰，“那就配合一下你的幻象派靈感吧?！?/br>
    現在的情況非常詭異，因為他們此時的姿勢看起來就像是在擁抱一般。而使情況變得更加詭異的是，戴維希并沒有對他這個行為采取任何應對措施，表情依舊相當平和，甚至還收緊了搭放在薩德埃斯臂下的手，帶著他一起對著洞xue口一躍而下。

    第60章 能量與心跳

    跳進洞xue之后, 戴維希環視了一圈四周, 稍微有些驚訝地發現洞xue里的環境已經變得相當陌生了。換句話說，剛才那場大型坍塌當然也影響到了這個洞xue, 甚至肯定影響到了四周可能存在的所有類似這樣的大洞。

    “啊……”薩德埃斯慢吞吞地呼了口氣, “想把所有地方都變成原來的樣子太麻煩了, 所以我剛才就沒理會里面的情況?！?/br>
    “所以這個洞里原本光滑平整的壁面忽然變得這么丑，除了窟窿就是伸出來的巖石, 也是因為你偷懶導致的？”戴維希搖了下頭, “先不說這個吧，不重要?！?/br>
    “真是個急性子呢?！彼_德埃斯笑了兩聲, 然后慢慢往前走去, 繼續說道：“你是想聽簡單的解釋還是復雜詳細的解釋？”

    “簡單又詳細的解釋?！?/br>
    “你太為難我了?！?/br>
    “你可以少說兩句廢話, 把一字一句都放在重點上?！贝骶S希面無表情地提出建議。

    薩德埃斯像是特別無奈一樣，不斷地輕輕搖著頭，不過倒的確直接講到了重點上：“之前來的時候我們也都看過了，洞xue的墻壁非常平整, 通道距離長, 雖然里面什么都沒有，但大概也不會是有人心血來潮臨時挖出來的……”

    “所以類似這樣的洞xue, 很可能已經蔓延到了七城的正下方，是吧？”戴維希接口道。

    “是啊?！彼_德埃斯笑著說, “如果他們的計劃沒有被攪亂的話, 等黑球先生吸收走所有高能量者的能量，然后將他們全部解決之后, 城外的法師——也就是剛剛攻擊你的那幾個，大概就會開始行動了吧?！亍囊宦?，整個七城就會直接陷進土里了哦?！?/br>
    “那我大概得替城里的居民們給你鼓個掌?！贝骶S希一邊說著，一邊相當敷衍地拍了拍手，“感謝你充當這次的救世主，避免他們一覺醒來就發現自己忽然掉進了地下城的慘狀。請繼續吧?！?/br>
    “你話也不少嘛，換算成一個準確數字的話，大概也就比大海里的水滴數量要少那么一點點?！彼_德埃斯小小地嘲諷了一句，然后繼續說道，“制作出這種洞xue的原理就不用我解釋了吧，真要詳細解釋一下的話，那除了洗衣服和種樹之外，我完全可以再去考慮一下要不要做一個技巧精良的建筑師。好吧，說回原來的話題，總之，只是挖一個洞的話并不會直接引起任何人的重視，但是把整個七城下方都挖出那么多洞……嗯，七城里的宮廷法師和騎士團員們又不是瞎子——特別是在能量感知方面?！?/br>
    “所以負責掩蓋他們挖洞行為的，一定也是那種特殊的能量對吧？”戴維希點了下頭，“挖洞的前因后果我已經知道了，說說那些特殊能量的事？”

    “嗯，那我想個比喻好了……”薩德埃斯慢慢地往前晃著，思考了幾秒后，問：“你的烹飪水平怎么樣？”

    “做出來的東西沒有毒，吃不死人?！贝骶S希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說出來的話也十分應景。

    “啊，這樣啊?！彼_德埃斯從側面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包含著份量相當可觀的笑意，“這個我也可以教你的?！?/br>
    戴維希揚了下眉，以此來表達他十分詫異——雖然他的表情和眼神根本就連一點驚訝的意思都沒有，“你還真是什么都會啊?！?/br>
    “光用鋤頭種蘋果這種事，我也會的，不需要把整個地面都搞塌?！彼_德埃斯笑吟吟地說著，“總之，不管你烹飪的技巧如何，但是至少也都知道煮湯之前要生火吧？無論使用木頭、火柴還是火元素，想要把鍋爐加熱的話都必須要借助到火焰。那么當整個鐵鍋的外層都變得滾當之后，正常人都不會直接用手去碰鍋的，沒錯吧？”

    戴維希略略點頭。

    “為什么？”

    “嗯？”戴維希愣了一下后，才意識到薩德埃斯是真的在問這樣一個幾乎沒有任何懸念的問題，不過他也沒有質疑這個問題的存在意義，直接回答道：“因為會燙傷手掌?！?/br>
    “沒錯?！彼_德埃斯依舊笑著，然后伸出自己的兩只手，在他和戴維希兩人之間攤開，“所以大多數廚師們在將金屬鍋從火堆上拿開時，都會選擇戴上手套，以避免無謂的燙傷。那么手套的意義是什么？就是為了隔絕熱量，或者說，隔絕有可能對自己造成傷害的某些因素，對么？”

    戴維?？戳怂麅擅?，問道：“所以他們是在能量急速運作的基礎上，給我們的偵察術戴了一雙‘手套’？”

    “你可以這么理解，但是并不準確?！彼_德埃斯收回自己的雙手，將它們繼續隱藏在黑袍中，“根據人類目前的平均年齡來看，你應該還挺年輕的啊，換個新鮮一點的思路嘛。我們姑且先不談論事物原本的成因，用比較抽象且錯誤的方式來思考一下?！?/br>
    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比如戴手套的理由是為了隔絕熱量，但如果你的手掌本身就感受不到熱量呢？手掌和鍋，這兩樣東西在接觸到對方的時候，會互相影響，且使四周的熱量開始互相依附、傳遞，所以手掌才會被鍋上的熱量燙傷。鍋非常燙，自帶熱量，但是卻不會像手掌那樣受傷。那么如果想要讓手掌零距離接觸鍋，還不被鍋上的熱量燙傷，那怎么辦？”

    “……讓手掌變成鍋?！贝骶S希目光詭異地給出了這樣一個答案。

    出乎他意料的是，薩德埃斯溫和地笑著看了他一眼，然后點了點頭，“對?！?/br>
    戴維希沉默了一小段時間，然后略略點頭：“我理解意思了?！?/br>
    “你看，你之所以會成為人類中的翹楚，不僅是因為努力，天分也占了很大的比例。無論群眾是怎樣看待你的，你都不可否認你比大部分人都要聰明的事實。這么古怪的比喻你都能聽懂?！彼_德埃斯笑著評價道。

    “我能聽懂你剛才那段莫名其妙的比喻，完全是因為我對你這個人的怪異已經有了相當充分的了解?！贝骶S希直接忽略了他的夸贊，“關于手掌到底為什么會被鍋燙傷的理由和具體過程，任何一個學院中的導師都能給出詳盡且真正正確的解釋，所以你具體想說的，應該還不止這些吧？”

    “當然不止?！彼麄冞@時候正好走到了之前遇見黑球的那個位置，所以薩德埃斯干脆停了下來，輕輕扯下了自己的兜帽。他銀白色的長發始終都藏在他黑袍中，就算已經失去了兜帽的遮掩，但它們還是柔順地服帖在他的后頸上，被他身上的黑袍松垮地包裹著，“手掌當然不是鍋，這是任何人都知道的、顯而易見的事實。但是如果能夠接受手掌和鍋的理念的話，那么再把這兩樣東西轉換成能量的概念，那就會變得比較好理解了。特殊的能量運作方式并不是能夠完全躲過能量偵查術，你無法探測到那種特殊能量，主要是因為偵察術運作時需要的能量也同樣是屬于你本身的。而你本身的能量，已經適應了大自然的能量法則?！?/br>
    “所以我們的手掌之所以會握不到他們的手掌，是因為他們把手掌變成了鍋？”戴維希再次接口道，“我的能量運作方式來源于自然能量的產生，而他們則是將能量從自然中抽出，且重新用自己的方式將它們歸還給了自然，所以自然能量并不是不接受這些新的能量，而是因為能量本質沒有變化，所以干脆忽略掉它們了？”

    “是的?！彼_德埃斯輕輕晃了晃手指，而隨著他不斷晃動手指的動作，四周的空間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亮起來，直到整個洞xue中的情況都能被看得一清二楚，“哪怕是這么黑暗的洞xue中，也依舊有光元素存在，你在運作光球術的時候，當然能感受到他們。但是當你行走在這片空間里且不使用任何能量的時候，會注意到它們其實正與你的皮膚無間接觸么？”

    戴維希沉默了兩秒，搖了下頭，“不能?！?/br>
    薩德埃斯笑了笑，對他說：“忘掉偵察術吧，那是給孩子玩兒的?！?/br>
    “我懂你的意思?！贝骶S希同樣將自己的兜帽扯下來，然后環視了一圈四周明亮得出奇的環境，“但是想要完全忘記我現在這套能量運轉方式，可能性大概相當小吧？”

    “你轉頭看著我?！?/br>
    戴維希轉過頭，還沒來得及發問，就感受到薩德埃斯的掌心正輕輕地貼在自己的左側脖頸上，而自己正跳動著的血管，似乎也因為他手掌冷冰冰的溫度而變得遲緩且更加有節奏起來，“……這是什么？”

    “你現在是不是覺得我的掌心特別冷？”薩德埃斯笑著問，“但其實我掌心的溫度和你是一樣的。只是‘你’主觀認為我的掌心是冷的，所以它就是冷的了?！?/br>
    戴維希直視著薩德埃斯在這種明亮環境中依舊顯得相當漆黑，幾乎看不出深紫色瞳仁的雙眼，表情平和，有那么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完全不想移開視線。

    而伴隨著他這個念頭緩慢產生變化的，還有他原本已經變得相當平緩的血液。他頸側的動脈像是鼓點一般，輕輕地擊打著薩德埃斯的掌心，偶爾會變得失去節奏，但最終卻又會重新歸于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