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晏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盯著更雪猛瞧。

    更雪也不覺得他失禮，同他對視了一眼，偏頭笑了。

    歲晏不再開口說話，端明崇松了一口氣，又同更雪寒暄了幾句。

    端明崇是為了祭天大典而來，也不能在更雪這里久待，只是隨意說了幾句話便起身告辭。

    端明崇起身，正要離開卻發現歲晏還坐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沒有想走的打算。

    “阿晏？”

    歲晏抬起頭，朝著端明崇乖巧一笑：“殿下前去忙吧，我反正在相國寺也閑來無事，正好在大師這同大師一起討論佛法?！?/br>
    佛法？

    端明崇遲疑地看著他，小聲道：“你信佛？”

    歲晏：“……”

    歲晏笑容幾乎維持不住，胡亂道：“現在信了，殿下快去忙吧，我等會便去找你?！?/br>
    歲晏沒有分寸，更雪大師應該是有的，端明崇也不再擔心兩個人會打起來，便朝著更雪一笑，轉身離開了。

    端明崇一離開之后，歲晏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他面無表情地看著更雪，眸中全是冷意。

    更雪被歲晏這般注視，完全不覺得失禮，他性子溫吞，慢條斯理地喝了半杯茶，才輕笑道：“侯爺有話直說吧，貧僧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歲晏喜歡這種開門見山的性子，直言道：“你上次說的我們兩人曾見過，是在什么時候？”

    更雪端著得道高僧的神秘莫測，輕聲道：“在夢中?！?/br>
    歲晏：“……”

    這和尚看起來人模狗樣的，怎么說起話來竟然這么不端莊？

    不端莊的和尚笑道：“前塵往事，恍如黃粱一夢，侯爺既然都知道了答案，何必有多此一問，貧僧還當您是要問的旁的問題?！?/br>
    歲晏垂下羽睫，半天才低聲道：“信神佛，會如何？不信又如何？”

    更雪淡淡道：“信我佛，自戕自有懲戒；不信我佛，無論是下地獄還是上刀山，便礙不著侯爺的事了?！?/br>
    歲晏沒說話。

    更雪看著歲晏頗有些失落的神色，伸手從小案底拿出一個木簽筒，探到歲晏面前，道：“侯爺來抽一根簽吧?！?/br>
    歲晏抬起頭看了他一眼，搖頭拒絕了。

    “我不信神佛?！?/br>
    更雪凝視著他，動作未動。

    兩人僵持片刻，歲晏才伸出手，隨意抽了一根簽，遞給了更雪。

    更雪看了看，唇角笑意更深。

    “下簽?！?/br>
    歲晏呵了一聲，道：“所以我說我不信，要不再讓我抽一回，我肯定能抽到上簽?！?/br>
    更雪：“……”

    更雪失笑地搖頭，道：“侯爺所憂心之事，阻隔重重險，稍有行差踏錯，恐不得善終?！?/br>
    歲晏沉默了半天，才敲了敲桌子，執意道：“這個不算，我還要再抽一個?！?/br>
    更雪將盒子放回去，道：“侯爺若是不信我佛，自當不會信和尚的渾話，抽與不抽，又有什么差別？”

    歲晏說：“圖個心安，鬼神這種事情，可以不信，但是不能不敬畏，你不讓我抽，我這幾天都心難安?！?/br>
    更雪還是搖頭。

    歲晏撇撇嘴，只好歇了心思。

    更雪看歲晏的神色，笑道：“侯爺是在擔心我會將前塵之事告訴太子殿下？”

    歲晏挑眉看他：“你會嗎？”

    更雪：“自是不會，此乃天機?！?/br>
    歲晏：“呵，方才你還說只是黃粱一夢，若是天機你便不會同我敞開了說這件事兒，前塵之事，子虛烏有，若不是自己親身經歷，誰會信？”

    更雪笑道：“侯爺通透?！?/br>
    歲晏想了想，又道：“如果下回三皇子端執肅過來相國寺了，你倒是可以同他掰扯掰扯?！?/br>
    更雪：“……”

    饒是更雪再波瀾不驚，還是被歲晏這番話說得有些無語。

    歲晏在更雪這兒喝了幾杯茶，途中又提起要重新抽簽的事，全都被更雪給拒絕了。

    歲晏臨走前，瞥了一眼更雪小案下的簽筒，心中冷笑一聲，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