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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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清晨上香的時候,跟故去的老爺夫人報告了這件喜事。 “……公子長大了,老爺夫人就等著抱孫吧!” 從祠堂出來,就碰上明曦了。 “陳爺爺,大公子昨夜又沒回來嗎?” 若好幾天不回家是裴衍的常態,那這治療方案怕還要改。 才兩天沒見,就惦記著了。 年輕人就是感情好。 老人家呵呵笑,皺紋里都是慈祥,“除了外出公干外,公子幾乎日日都回家歇息,就算偶爾不回,也很少超過兩天?!?/br> 所以他今天應該就會回來了,所以之前的方案是可以用的。 明曦微微一笑,對陳爺爺說,“如果今天大公子回來了,勞煩您告訴我一聲?!?/br> “好?!标悹敔斝Σ[瞇的,心道,就算您不說,我也會告訴您的。 一天時間過去,到了御林軍放衙時間,見裴衍還坐在自己的班房,沒有走的意思,有屬下心疼他,“頭兒,今夜回吧,您都連續熬兩宿了,回去睡一覺,公務明天再處理?!?/br> “是要回的,你們先走,我晚點就回?!?/br> 他還沒想好怎么安頓明曦,所以連續兩天沒回去。 但今天得回去了,他倒是熬得住,是身上的衣裳熬不住了。 今天上朝,同僚一句“君子正其衣冠,尊其瞻視”讓他意識到身上有味,他得回家沐浴換洗了。 為了避開明曦,他夜深人靜才回去,進門刻意放輕了腳步,讓下人不要聲張,去提熱水來。 洗個澡,換衣裳睡一覺,明天一早就走,明曦絕不會知道。 回房端了茶盞,才喝了一口,陳爺爺就拄著拐棍來了,“公子,公子,明曦小姐來了?!?/br> 老人家一臉興奮,樂呵呵的,裴衍嗔怪,“您不是說不告訴她的嗎?” “我是沒說啊。自打您進門,我一直在您旁邊,也沒有機會去說啊?!?/br> “天色晚了,您體諒明小姐,舍不得她深夜起來。那明小姐必然也心疼您,一直等著公子您哩?!?/br> 為自家公子高興,陳爺爺笑瞇瞇道,“這幾天您沒回來,她問了您好多遍,一看就知道心里有您?!?/br> “她都問什么了?” 裴衍本來想跟陳爺爺解釋,說不讓他告訴明曦并非裴管事想的那樣,但后來聽說明曦問起自己,不由自主就想知道她具體問了什么。 “問您什么時候回來;問您喜歡吃什么;平時有哪些愛好;家里有什么人,對您關心的不得了。公子,明小姐心里有您哩!” 他當然知道她心里有他,正因為知道她的真心,所以他才沒回家。 從知道她心意到現在已經三天了,他還是沒想好。 “瞧我,只顧跟您說話,倒把明小姐忘了?!?/br> 陳爺爺說完就去請明曦,根本不給裴衍反應的機會。那速度快的,根本不像拄拐的老年人。 眼睜睜看著他出門,來回踱了兩步后,裴衍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等明曦進來時,他已經不動如山、從容穩重地端坐在椅子上看書了。 “那我就不打擾二位了?!眮G下這句話,老人家就滿面笑容地退下去。 “坐吧?!迸嵫苎劢菕叩揭荒ǚ凵柜?,并未抬頭看明曦。 他果然很忙,這么晚了還在看書。 明曦在離裴衍最近的椅子的坐下了,因為這里最適合號脈。 裴衍的病她早就了然于心,但望聞問切還是必要的,不是為了診病,而是為了安病人的心。 若不望聞問切,一上來就告訴病人你是什么病,該怎么治,很大程度上會被人當成騙子。 明曦把燈朝裴衍那邊推了推,一邊看裴衍臉色,一邊問,“公子上次頭疼是什么時候?” “六天前?!彼M了門,挑了離他最近的位置,給他移了燈,現在又開始與他攀談。 裴衍看似在看書,實際注意力都在她身上。 接下來明曦又問了幾個問題,見裴衍一直目不轉睛地盯著書看,明曦敲了敲桌子,示意他把胳膊放上來,“公子伸手?!?/br> 這么快就要有肢體接觸了嗎? 裴衍坐著沒動,脊背挺得筆直,唇角抿緊。 如果一直不回應,她會不會主動來拉他的手?還是直接撲到他懷里來? 一抹灼熱涌上臉頰,喉頭也不受控制地滾動,正不知如何應對,突然看見送熱水的來了,裴衍趕緊起身,“我去沐浴?!?/br> “也好!沐浴之后是更方便些?!?/br> 等會要披頭散發針灸,針灸之后不能受涼,不宜碰水,先洗頭洗澡是合理的安排。 明曦點了點頭,“那我等你?!?/br> 裴衍深吸了一口氣,腦中浮想聯翩,想到自己身上可能有味,本能地吩咐下人,“再多抬兩桶水來?!?/br> 話一出口,自己倒愣了一下,臉上浮起兩團紅云,有狼狽,也有羞愧。 “你別誤會,我不是那個意思!” 脊背挺得直直的,默念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他疾步離開。 到浴室洗澡,脫下衣服他才發現自己后背被汗水濕透了,穿在身上的時候不覺得,等真脫下來便能聞到衣服上的確有味。 剛才她靠近時,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了,那她必然也聞到他的汗臭味了。 她會不會誤會他天生有體臭?或者覺得他不愛洗澡,不講究衛生? 盯著衣裳凝視一會,裴衍喊來小廝,“去取一些泡澡的香露來?!?/br> 等小廝把香露取來,問他要不要加到桶里,他又反悔了,“放著吧,我并不是要用,只是看看?!?/br> 公子這是在跟自己解釋嗎? 小廝很是不解,欲問公子,裴衍已經把眼睛閉上了。 水汽氤氳,他頭發被打濕,大半身子泡在桶中,臉被熱水汽熏紅了,精壯結實的雙肩卻白皙依舊。 小廝把疑惑咽下,默默退了出去。 小廝一走,裴衍立刻睜眼,迅速拿起香露,打開蓋子胡亂倒了一些在桶里,又迅速把瓶子放回去。 真香??! 這下她聞到的再也不是汗臭味,而是香香的味道了。 念頭一起,突然用力捶了水面一下。 他在胡思亂想什么,他是香是臭跟她有什么關系。 君子坦蕩蕩。 他既然沒有那樣的心思就該跟她說清楚,這樣不清不楚地拉扯,還心旌神搖,浮想聯翩,實在為君子所不齒。 再次默念非禮勿聽,非禮勿言,裴衍把小廝喊進來。 “你轉告明曦小姐,就說我臨時有公務,明日休沐我再與她詳談?!?/br> 又道,“讓人再抬水來,把水換掉?!?/br> …… 裴衍走之前說不是那個意思,讓明曦有些糊涂。 怎么突然會冒出這句話。 不過除了她,還有兩個抬水的小廝,或許,他那句話是對小廝說的也不一定。 明曦在這里住了三天,本以為這院中只有四個下人,直到方才裴衍回來,她才發現這院中下人很多。抬水的小廝只是其中之一二。 人多且訓練有素,平時看不到人影,只在裴衍需要的時候出現,太令人側目。 裴衍年紀輕輕便震懾北狄,先后叫韃靼、瓦剌臣服,成為北疆守護神,不是沒有原因的。 單這一方院落,便能窺探出他一二分調遣之能了。 他是武將,但屋舍的布置卻十分儒雅。墻上掛著的兩幅畫,一副是前朝名士的畫作,另一幅畫著山水,落款者名不見經傳。 把作者毫不出名的畫作掛在自己房中,應該是很喜歡這幅畫。 這副山水畫風疏淡清逸,行筆生動有趣,的確是佳作。 重畫作本身,而非名家名氣,能做到這一點,已經有很高的畫品了。 明曦暗暗點頭,把目光移到另一面墻上,那里掛著一把龍泉寶劍,正欲細品,小廝來了。 “公子說了,他臨時有公務,明日休沐再與您詳談?!?/br> 天色的確不早了,安排到明天也的確更合適。 只是這么晚了,裴衍還要處理公務,若治療開始后,他還是這個狀態,效果肯定要大打折扣的。 既然明天詳談定方案,她今晚便理一理,時間怎么安排,要怎么調作息,明天一次性說清楚。 裴衍說話算話,第二天用過早飯,就叫陳爺爺來,讓他去請明曦。 他昨夜一直在想怎么安置明曦,幾乎沒怎么睡,所以眼底有淡淡的淤青。 血氣方剛的少年人,竟然能忍得??! 真不愧是大公子! 老人家眼中毫不掩飾的佩服、感慨,讓裴衍臉一紅。 他其實并沒有那么冷靜守禮,昨夜就差點失了君子道義。 幸好懸崖勒馬,及時糾正。 陳爺爺卻不知裴衍心中所想,呵呵笑道,“公子跟明曦小姐真是心有靈犀,您可知我剛從明曦小姐那里過來,她也有話要對公子您說呢?!?/br> “她問公子您什么時候方便,要是上午沒什么事,她想出去一趟?!?/br> 按說兩人昨晚就該約好,必然是卿卿我我、難舍難分,反倒把休沐出去玩這件事給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