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以及剛剛鐘思喬提及那個名字，讓溫以凡有一瞬間的恍惚。

    思緒被拉扯進從前的某個場景。

    因為桑延先前跟眼鏡男說的那番話，之后班里沒再有人會談論他們兩個的八卦，也不再有各種荒唐的謠言傳出。

    時間長了，其他人也發現溫以凡這人很好相處，只是性子慢熱了點。因為長得好看又好脾氣，漸漸地，很多人會主動找她說話，她也開始有了不少熟悉的同學。

    但忘了從什么時候開始，桑延對待溫以凡的態度有了個很明顯的轉變。他做什么事情都明目張膽地，覺得理所應當，也不屑去隱藏半分。

    任何事情，都是攤開來，放在明面之下。

    所以也因此，很多同學私下會來問她，是不是真的跟桑延談戀愛了。

    當時溫以凡自己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覺得按照桑延那個性格，不可能會有這種想法，也不可能會拉下臉去解釋這些。所以聽到這些問題時，她都只是笑著否認。

    所幸這事兒只偶爾會在班里起哄一下。

    后來不知怎的，這事情就傳到了其他班的崔靜語耳中。

    他們班很多人都知道這個女生，因為崔靜語經常會來找桑延，不是送東西就是找他沒話找話，表現出的喜歡格外熱烈。

    被桑延拒絕之后，也完全沒放棄半分。

    知道這個事情之后，崔靜語直接找上門來了。

    記得是在大課間的時候。

    當時廣播體cao結束，所有同學陸陸續續回到班里。溫以凡走在后頭，走到班級門口時，就見桑延被崔靜語堵在門口。

    崔靜語長得漂亮，膽子也大，帶著這個年紀的女生該有的明媚：“桑延，我聽別人說，你在追你們班的舞蹈生？”

    桑延手里拿著聽可樂，因為被擋了路，神色有些不耐：“有你什么事兒？”

    “我這不就好奇問問，都說你喜歡她誒?！贝揿o語笑了起來，恰好注意到到后頭的溫以凡，“不過我只是聽別人說的，你不用不開心?！?/br>
    聞言，桑延看向崔靜語。又順著她的目光，側頭看向溫以凡。

    看到她，桑延唇角松了下，隨之彎起。

    陽光從外頭撒了進來，在他身上染上淺淺的金色。像是帶了萬丈光芒。那一瞬間，溫以凡才發現，他笑得明顯的時候，右唇邊上會有個淺淺的梨渦。

    “這種話好像也傳了很多次了，他們也太無聊了?！贝揿o語又說，“我知道肯定都是亂說的，就是隨便跟你說一下?！?/br>
    桑延眉梢一揚，瞧著她，說話仍帶著那副欠揍的腔調。

    “我說不是了么？”

    第30章

    以前的很多事情, 溫以凡其實都記不太清了。

    溫以凡很少會刻意去回憶。但只要一回想起來，關于桑延的那些記憶, 每個場景, 每個細枝末節, 她似乎都能記得一清二楚。

    也記得, 那一瞬間。

    她清晰地感覺到, 自己的心臟停了半拍。

    ……

    眼前的鐘思喬還在說話：“我當時跟崔靜語一個班, 天天聽她在那說桑延。所以我們班原本不知道桑延的人, 都因為她全知道了?！?/br>
    溫以凡安靜聽著, 唇角彎著淺淺的弧度。

    “誒, 我剛剛那問題你怎么不回答！反正都過了這么久了, 咱隨便聊聊嘛?！辩娝紗坛痘卦瓉淼脑掝}, 半開玩笑, “我也不說喜歡吧，動心有嗎？就是有好感?！?/br>
    “……”

    “不說的話, 那我當你默認了啊?！?/br>
    這回溫以凡總算出了聲，認真道：“可以?！?/br>
    “我可以當成你是在默認？”聽到這個回答，鐘思喬反倒愣住, “真的假的？”

    溫以凡失笑：“你怎么這反應？”

    “你之前真喜歡桑延？”

    “嗯?！?/br>
    鐘思喬是真的驚了，在她的印象里，溫以凡一直對什么都淡淡的, 像是不在乎任何東西：“那你現在還喜歡嗎？”

    溫以凡彎唇：“你也說了, 都過了多久了?！?/br>
    “那你倆不是合租嗎！”鐘思喬的情緒激動起來, “天天朝夕相對的！雙方還都曾經對對方有那個意思！萬一舊情復燃了呢！”

    “……”提到這個, 溫以凡輕聲說，“不會的?！?/br>
    “嗯？”

    “他很快就要搬了?！?/br>
    鐘思喬隨口扯了句：“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再住久點你就要把持不住了？”

    “……”

    連她這個局外人都覺得有些遺憾，又問：“那你那時候為什么沒跟他在一起？”

    溫以凡沒回答。

    “因為你轉學搬走了？”鐘思喬猜測，“所以你倆就沒聯系了？”

    “不是?！?/br>
    “那是為什么？”

    沉默下來。

    恰好兩人點的面上來了，溫以凡給她遞了雙筷子。她垂眼，沒回答剛剛的問題，忽地說：“我不知道其他人會不會像我這樣?！?/br>
    “嗯？”

    “我之前被我大學舍友說過，覺得我這人情感太淡薄了?！睖匾苑舱f，“本來我們的關系挺好的，但我很少會主動聯系她們，像是畢業之后就直接斷了來往。因為這個事情，她們覺得挺難過，覺得我對她們一點感情都沒有?！?/br>
    溫以凡眨了下眼：“其實我也承認這一點?！?/br>
    鐘思喬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話來。

    “也不是說不在乎，只是我特別懶得去維系這些關系?！睖匾苑惨Я丝诿?，輕聲道，“向朗那邊，他出國之后我們聯系少了，我也沒有因為這個事情，覺得特別難過?！?/br>
    “……”

    “我覺得這都是，”溫以凡說，“很自然的事情?！?/br>
    “對的?！辩娝紗陶f，“你不用管別人說什么?！?/br>
    “我知道這是我的問題，說白了就是我還挺沒人情味的？”溫以凡笑笑，提回最初的話題，“我那個時候，對桑延的感受就是，我覺得他那樣的人——”

    她停了幾秒，覺得這話有些矯情，但還是認真說了出來。

    “是應該要被人熱烈愛著的?！?/br>
    沒有特別的例子。

    至少要像是年少時的崔靜語那樣。

    喜歡不隱瞞，滿心歡喜都只為了他，跟他說話連眼睛都是亮的，生動又明媚到了極致。

    “所以不會是，”溫以凡沉默了下，“像我這樣的人?！?/br>
    “你干嘛這么貶低自己，你長得多好看啊，脾氣又好?！辩娝紗贪櫭?，很不贊同她這樣的想法，“人家可能就喜歡你這種性格的?！?/br>
    溫以凡又安靜了會兒，扯開話題：“我前段時間又見到我大伯母了?！?/br>
    鐘思喬啊了聲：“什么時候？”

    溫以凡：“就前兩周吧?！?/br>
    因為溫以凡不太會主動提起自己不開心的事情，鐘思喬不知道她在她大伯家過得怎么樣，只知道似乎是不太開心的。

    所以這會兒鐘思喬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以前，剛搬到我大伯那的時候?！睖匾苑矂恿藙涌曜?，沒立刻吃，繼續道，“有一天晚上，不小心聽到我大伯母說了一句話?！?/br>
    “什么？”

    “當時我表哥高三，晚上的時候，我大伯母會經常給他燉湯喝，讓他補身子?！闭f到這，溫以凡笑了下，“然后有一次，我聽到我堂哥說了句‘我不想喝，給阿降喝吧’?！?/br>
    “……”

    “我大伯母就說，”溫以凡輕聲道，“霜降用不著喝那么好的?！?/br>
    鐘思喬一頓，立刻火了：“我cao，你大伯母有??？”

    溫以凡語氣很平：“我當時只覺得這話挺搞笑的，沒有太放在心上?！?/br>
    “……”

    溫以凡從小就不愛跟人爭辯。

    聽到這話時，是真的覺得莫名又好笑。因為在此之前，她在家里過得是眾星捧月般的生活，被家人百般寵愛，在吃喝穿戴上邊，父母都盡量給她最好的那些。

    她從沒聽過這樣的話。

    “但很奇怪，漸漸地，我就開始聽進去了她那句話。因為當時的我，是個，”溫以凡思考了下措辭，最后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所有人都在推脫的包袱?！?/br>
    “……”

    “確實也沒必要，給我太好的東西?！?/br>
    “點點，”鐘思喬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你不要在意那些話?！?/br>
    “其實到現在再想，我也依然不覺得那句話是對的?！睖匾苑舱f，“可我看到那些幾百塊錢的裙子，幾十塊的小蛋糕，猶豫了很久，都不會給自己買?！?/br>
    “……”

    這個觀念似乎隨著時間，從微弱的萌芽，變成了根深蒂固的大樹。

    一點一點地，無孔不入地在跟她灌輸一個事情。

    她不配用太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