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里的值日表是按單雙周排的，桑延被排到雙周周五。因為要值日, 他比其他同學晚走了些。平時跟他稱兄道弟的人, 也在關鍵時刻選擇拋下他去打球。

    桑延站在講臺，拿著濕抹布擦黑板。

    溫以凡收拾好的東西, 背上書包走到他旁邊喊他。

    “桑延?！?/br>
    桑延側頭瞥了她一眼，繼續擦黑板：“說?！?/br>
    溫以凡誠懇道：“之前的事情謝謝你了?！?/br>
    他的動作一停，又看她。

    “什么?！?/br>
    “班里人說的那些話，”溫以凡解釋，又道了聲謝，“謝謝你幫我說話和澄清?！?/br>
    桑延噢了聲：“你這謝道得還挺及時?！?/br>
    溫以凡：“嗯？”

    “在我即將忘記這件事情的時候，”桑延懶懶道，“你又幫我回憶起來了?！?/br>
    “……”

    知道自己這拖得確實有點久。

    溫以凡有些尷尬，面上卻不顯：“沒找著機會?！?/br>
    “不用了?！鄙Ｑ訅焊鶝]把這事情放在心上，把黑板剩下的最后一塊擦完，“這要跟我沒關系，我也不會管這破事兒?！?/br>
    溫以凡點了下頭：“還是謝謝了?！?/br>
    桑延沒再應聲。

    溫以凡也沒多說，抬腳往外走。

    走到門口，不知為何，她又回頭看了桑延一眼。

    他恰好把黑板擦完，這會兒似乎是想去廁所把抹布洗干凈。

    抬眼的瞬間，與她的目光撞上。

    桑延的神色沒太驚訝，眉梢一揚：“怎么？”

    “??？”

    桑延吊兒郎當道：“還真要被我迷得神魂顛倒了？”

    “……”

    在他之前，溫以凡從沒見過這樣的人。

    與生俱來的狂妄自信，骨子里的每一個角落仿佛刻滿了心高氣傲，卻又不惹人生厭。只會讓人有種，他生來就該是這樣的感覺。

    像個眾星捧月的存在。

    所在之處，總有光芒隨同

    從二樓卡座區下來。

    桑延進了樓下的員工休息室。

    他坐到沙發上，翻出手機看了看，沒多久又放下。他的酒量不小，今晚喝得也不算多，但腦袋倒是莫名一陣一陣發疼。

    桑延從口袋里翻了包煙，抽了一根，用剛剛從樓上拿下來的打火機點燃。他自顧自地抽了會兒煙，沒多久，蘇浩安也進來了。

    “你沒走??？不是困嗎？”見到他，蘇浩安詫異道，“還是要等著溫女神一塊回??？”

    桑延雙腿交疊擱在桌上，沒搭理他。

    蘇浩安坐到他旁邊，也從煙盒里抽了根煙出來，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唉，我他媽本來都快調整好了，結果今天提到這個女的，我整個人又不好了?！?/br>
    “……”

    “老子當了這么多年的情場浪子，”蘇浩安把煙點燃，但也沒時間去抽，一張嘴不停地在說話，“這他媽還是我第一次被綠，你敢信，我長這樣——”

    蘇浩安停了下，指了指自己的臉，強調：“我長這樣！還有錢！”

    “……”

    “但我被綠了！”

    “你這智商，”桑延輕哂了聲，“還情場浪子?！?/br>
    “滾吧，你還是不是人?！碧K浩安譴責道，“我就沒聽你安慰過我一句！”

    “安慰什么？”桑延似是有些困了，眼皮耷拉著，說話也顯得低沉，“大老爺們兒說這些話矯不矯情?！?/br>
    “主要是，這王琳琳一直跟我說，那是她表哥?！碧K浩安瘋狂吐槽，“我他媽還信了，還見過幾回，每回都好聲好氣地喊著表哥。結果我上回去找她，兩人在那親得難舍難分?！?/br>
    “……”

    “我隔夜飯都要吐出來了，草他媽個了比！”

    “行了，”桑延不耐道，“不他媽都分了?！?/br>
    “那我還不能發泄一下！”蘇浩安也開始不爽了，“你今晚咋回事兒？你兄弟我被綠了！分手了！失戀了！你居然還對我不耐煩！”

    桑延聽煩了，忽地直起身把煙掐滅：“我走了?！?/br>
    蘇浩安一愣，這會兒再遲鈍，也察覺到了他的情緒。

    “你這是咋了？”

    “……”

    “你沒開車來，又喝了酒，你咋回去？”蘇浩安立刻攔他，“錢飛一會兒要過來，讓他送一程得了，你回去也沒事情干?！?/br>
    可能是覺得他說的有理，桑延沒起身，又靠回椅背。

    蘇浩安盯著他：“你這是喝多了？”

    “……”

    蘇浩安：“還是因為向朗心情不爽？”

    桑延依然沉默。

    “你有這必要？他倆都認識多久了，要能在一起，早他媽在一起了——”說到這，他突然覺得這話放在桑延身上也合適，立刻改口，“話說，你還喜歡溫以凡不？我本來是以為你還對她有那個意思，才想著給你找個機會，讓你倆合租的。但我這看著，你對人這態度，又讓我覺得猜錯了?！?/br>
    “……”

    蘇浩安拍了拍他的手臂：“來，跟我談談心。我可以保證，我絕對不會像你那么嘴賤，人說什么傷心事就你就往哪里扎刀?！?/br>
    “我有病嗎跟你談心，”桑延笑，“你說你跟個喇叭有什么區別？”

    “……”蘇浩安噎住，正想跟他爭。

    “老子就是困，”桑延耷拉下眼皮，說話欠欠地，“你還挺能腦補?！?/br>
    “滾吧，”蘇浩安起了身，“算我浪費感情?！?/br>
    蘇浩安本就不是靜得下來的人，坐了這幾分鐘又打算出去外面浪。聽了桑延的話，他也覺得自己今晚有點兒矯情，居然還覺得這什么都看不入眼的大少爺會被影響了心情。

    出休息室之前，蘇浩安抬眼，看著這會兒躺在沙發上的桑延。

    倏忽間，覺得他此時的狀態有些熟悉。

    讓蘇浩安想起了，他們高考錄取結果出來的那一天。

    蘇浩安成績爛得一塌糊涂，高三時能進理科重點班，還是因為有個在一中當校長的舅舅。當時的制度是高考結束后先估分，等志愿報完了成績才會出來。

    從考場出來的那一刻。

    蘇浩安就知道自己這回完蛋了。

    但因為蘇父先前跟他說過。

    如果他高考能考上隨便一個一本大學，就給他買臺新電腦。

    蘇浩安極為心動，考完當天就信誓旦旦地跟父親說，自己一定過一本線了，甚至連考上南蕪大學都輕而易舉。

    蘇父聽信了他的牛逼。

    第二天就給蘇浩安買了臺新電腦。

    時間就這么一天天過去，高考第一批次錄取結果出來的時候，蘇浩安一整天都不敢回家，在外頭的網吧呆了一整天。

    后來干脆去桑延家了。

    當時已經晚上八點了，桑延和桑父桑榮都不在家。

    桑延的mama黎萍正在教桑稚寫作業，表情溫溫和和的，讓他先去桑延的房間等著。蘇浩安來桑延家算是家常便飯了，也不覺得尷尬，直接進了桑延的房間。

    蘇浩安打開桑延房間的游戲機，自顧自地玩起了游戲。一整天都對著這種電子設備，沒玩多久他就覺得困，躺桑延床上睡去了。

    再有意識時，是聽見了一陣關門的聲音。

    蘇浩安被這動靜聲吵醒，睜眼見到了桑延。

    少年剛把房門關上，穿了件深黑色的短袖，灰色長褲。

    上身看不出來，但褲子顏色有幾塊明顯深了些，加上他頭發有些濕潤，蘇浩安立刻問：“外頭下雨了？我來的時候天氣還好好的啊?！?/br>
    桑延瞥他一眼：“你怎么來了？”

    “錄取結果出來了，”蘇浩安嘆息，“我不敢回去，怕被我爸打斷腿?！?/br>
    “活該，”桑延嗤了聲，“吹牛逼的時候怎么不怕斷腿?！?/br>
    今晚他是收留自己的恩人，蘇浩安沒跟他計較：“你上哪去了？我等你打游戲等了半天?！闭f著，他看了眼時間：“我靠，這他媽都十一點了?！?/br>
    “沒去哪，這不回來了?！鄙Ｑ右矝]去洗澡，坐到了游戲機前的地毯上，往他的方向扔了個游戲手柄，“還打不打？”

    蘇浩安立刻起身：“打?！?/br>
    兩人邊打游戲邊聊著天。

    蘇浩安：“你這么晚回來，叔叔阿姨沒罵你??？”

    桑延：“可能嗎？”

    “……”蘇浩安無言，“所以你這不是自己欠的嗎？”

    他又問了一遍：“你上哪去了？你不是都被南大錄取了，這多爽啊。要是我有這成績，我在家能當天王老子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