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從他們舉起的指尖滴下, 觸及他們的肩章渲染成一朵小花。黎清向他們還了個禮, 目光復雜地看著這一切。

    “你們處理了多少個人了？”他突然問。

    “回長官，三百多具了?！蹦贻p的下尉答道。

    “累嗎？歇幾分鐘吧?！?/br>
    下尉向她的幾個士兵點了點頭，他們在旁邊隨便找了塊房屋斷開的石頭坐了下來。大雨已經停了, 但之前的雨水化成汩汩的溪流, 仍然在路上和著血流淌著。

    “你們多少歲了？”

    “報告長官, 二十三歲。參軍之前, 我們在讀高等教育, 是同學?！?/br>
    云霧散開，他們已經可以看到皇宮的輪廓，它依然輝煌地在落日余暉中閃著光，銀白色的表面在夕陽的渲染下流淌著金紅。他的耳機里傳來楊的聲音，告訴他帝國的抵抗力量已經全部消除。

    電弧不再劃過天際，爆炸聲逐漸小了下去，核輻射在部隊落地之前已經被清除干凈，世界慢慢歸于平靜。

    “戰爭結束之后，你們想做什么？”

    “我想回去讀書?！迸⒄f道?！拔乙彩??！睅讉€大男孩附和，談到以后，他們的眼里閃著興奮的光?！拔覀冞€能繼續做同學?！?/br>
    “切，誰要和你做同學?！币粋€男孩鄙視地看著另外一個。

    “我們還能住一個宿舍?！北梢臒o效，厚臉皮才是最強的武器。

    女孩聊得更起勁了，已經不再顧忌旁邊有個將級軍官?！澳銈儨蕚渥x什么專業？”“我想學哲學?！薄拔蚁矚g化學?！薄拔乙獙W文學?！薄?/br>
    黎清看著面前的死人堆里的一個年輕小伙子，他看起來死于窒息，大概也是二十多歲的樣子。他混濁的、不動的眼珠正對著他，嘴巴微張著，恍若無聲的吶喊。他突然覺得渾身冷了起來。

    有的人還有未來，有的人已經沒有了。

    他站起身向幾個士兵告辭，向不遠處的皇宮漫步走去。這條成為廢墟的大道逐漸在他的腦海中復原蘇醒，倒塌的墻扶正，炸爛的路重歸平整，他記憶起從前那繁華的都市。

    當他還在帝國做間諜的時候，曾經走過這條街道無數次，從飛車的低空軌道上向下俯視無數次，卻從未仔細打量過這顆星球、這座城市。帝都承載了從星際時代開始至今的一切歷史沉淀和華美建筑，是當之無愧的銀河明珠，千年之后也逃不過在戰火中千瘡百孔的命運。

    人類善于創造，也善于毀滅。

    黎清來到皇宮門前，楊少將站在那里等他?！霸趺床贿M去？”黎清輕聲問。

    “皇宮里有不少機關，我剛才派了機器人進去，但現在它們的信號全斷了?！睏羁雌饋碛行┛鄲??！耙皇悄切v史學家和藝術家聯名要求保留皇宮的完整，我們何必這么麻煩，直接一顆核彈轟平就可以了?！?/br>
    黎清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顯然對于楊那種暴力攻擊的方式十分不贊同，思考片刻后，他對著楊說：“我能讓這里的防御系統全部癱瘓，但我有個條件?！?/br>
    “什么？”已經到了這個關口，兩國的同盟離解散也不遠了，楊對于提條件這種字眼格外敏感。

    “把克里斯托弗交給共和國處置?！?/br>
    楊想了一下?！俺山??！?/br>
    黎清拿出光腦的時候，楊看著他的動作笑了一下?！皠e裝模作樣了，蘭斯洛特。你沒有皇宮的權限密碼，它們早就被改動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