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頁
也就是能說能演,裝的冷酷無情,其實不問是對當年的年卻升還是如今的白宿,他都是心軟的。 如今也是,在白宿的軟硬兼施下,年卻清也真的是溫和了不少。 最起碼講話不再咄咄逼人,能和白宿心平氣和地講一天的話。甚至在夜晚入睡時,還會有意無意地靠在白宿肩上,像只毫無防備的貓。 能這樣白宿已經十分滿足,因為年卻清或許沒在睡著,白宿借著洞口夜光,能隱約辨得出年卻清的眼睫在輕輕發顫。 他或許在思考什么,難過或快樂的,決絕過難以選擇的,不舍或必須舍下的,紛擾雜亂,白宿都不得而知。 不知不覺他們就在這石洞中度過了七日,年卻清終于忍不住問了一句:“你還不準備出去?我在哪自然沒什么所謂,你無緣無故消失這么多天,白家的事務誰來管?” 白宿倒十分無謂:“我吩咐過,我不在白家的事務就交給白扶,他膽大心細,自然不會出什么亂子?!?/br> 年卻清道:“可是萬一他們篡你主位怎么辦,——畢竟因為我起了不少爭端,他們對你沒有怨懟也不可能的?!?/br> 白宿再一次不置可否,置道他言問:“你可曾記得你才來那天我對你說過什么?” 年卻清直白的不行:“我那天只以為你被奪舍了,你說了那么多,誰知道你在說哪一句?!?/br> 白宿笑了笑,提醒道:“我想通了?!?/br> 白宿頓了須臾,隨后說了一句年卻清怎么也想不到的話:“如果你肯原諒我,整個白家我都可以不要,我帶你離開這兒,去很遠的地方。隱姓埋名,我們重新來過?!?/br> 年卻清整個人都怔在那了,歡喜也沒有抗拒也沒有,只是半分驚訝半分遲疑,輕聲道:“你別開玩笑了?!?/br> 白宿十分誠懇,直對上年卻清投來的目光,溫聲道:“我沒在開玩笑,是說真的。只要我想辦法帶你出去,立刻就回白家宣布讓位,從此白宗主什么的與我無關。我就跟你在街上遇到的任何一個路人一樣,是個沒有身份和地位的普通人?!?/br> 年卻清沒表現出什么感動,一切與歡喜有關的神情都不曾顯露,自然也沒有負面的情緒。白宿只以為是他這些年無悲無喜慣了,只聽他道:“你真想好了?為了我……你真這樣做?” 白宿道:“是?!?/br> 年卻清道:“從此無名無籍,甚至窮困潦倒,一輩子都不能再達到你現在這樣的高度。無人賞識,靈力無用武之處,大好年華碌碌無為,而且對不起你父輩祖輩留下來的家業。外界不會知道你因何而讓位,甚至傳你因懼怕尉遲宗主威勢才扔下爛攤子縮頭烏龜一般地遠逃他鄉。人言可畏,身敗名裂,你都為了我?” 白宿沒有半分猶豫:“是?!?/br> 年卻清目光閃了一閃,閉上眼深深吸了口氣道:“為了我,對不對?” 白宿萬分肯定:“為了你?!?/br> 年卻清沒再說別的,沉默良久,才低下眼道:“那你打算怎么出去?!?/br> 白宿從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符印,向年卻清道:“從前尉遲家給過我一枚召怨符,我從未用過。放置過久他會失效,我還不知道應該怎樣修,但總有辦法,我們再等幾日?!?/br> 年卻清道:“要怨靈做什么?!?/br> 白宿道:“你兄長對我說當初他在寒水,是逼出體內怨靈賦于靈力,一舉撞開結界破口,這應是他有意提醒。他既肯說這些,就不會存心害我?!?/br> 年卻清小聲道他自然不會,然后又向白宿道:“不急,慢慢來吧?!?/br> 白宿笑了笑,輕輕點了點頭。 這是他以為的人生圓滿。 又過了三兩日,召怨符仍是沒有什么進展。年卻清對白宿的態度卻在不斷地轉向溫和。白宿以為是他終于給了年卻清想要的,所以年卻清才會原諒他,會在那一晚臨睡前喚他一聲阿宿。 白宿開心的不行,追問道:“你剛才叫我什么?” 年卻清只笑笑:“你聽見了,還問什么?!?/br> 像是積沉已久的陰霾一掃而空,白宿心里輕松而踏實,那一晚就睡的很早也很熟。 直到夜半,他聽到了一聲轟然巨響,然后還未來得及睜眼,就感覺到了洞外吹進來涼爽的風。 白宿十分驚訝,只因那結界出了一個巨大的破口。他轉頭想把年卻清叫醒,卻見他已經睜開眼睛了。 平靜地望著洞外的草木夜色,淡然地近乎落寞。他坐靠在石壁上,不知怎么就顯得萬分蒼白失落。 白宿道:“卻清?” 年卻清目光轉向白宿,輕輕嗯了一聲。 白宿道:“這個結界開了?!?/br> 年卻清聲音很輕,就好像他很累,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似的。淡淡道:“我知道?!?/br> 白宿不知怎么忽然有點不安,但他裝作云淡風輕,站起身想要去拉年卻清的手臂和他一同站起來,溫聲道:“那我們走吧?!?/br> 可年卻清沒有站起來,他的聲音又輕又緩,很是溫柔,他向白宿笑了一笑,小聲道:“你走吧?!遗率恰卟涣肆??!?/br> 一時間白宿心里狠狠地咯噔了一下,宛如乎遭雷擊,山巒崩摧。白宿猛然蹲下身到年卻清身前,雙手扶住他的肩,最終只失聲一般地,道了一句:“你……” 年卻清不似他慌亂,反倒安靜的笑了,輕聲道:“我用我體內怨靈和我的心魄一起把結界炸開了,我厲不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