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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從未體會過如此刻骨鮮明的,抽筋剝骨般的疼痛。 好像有人生生將他的靈脈從體內抽離出來,攪得盤根錯節再硬塞回身體里去,滯澀了渾身的靈氣和血液。手腳逐漸變得冰冷無力,又被人一腳踩上去,骨rou筋血盡數糜爛,一抽一抽地陣痛,壓上心口,逼得人想要干嘔,可一開口,除了污血,什么都嘔不出來。 年卻清只看著都覺得心驚,一眾弟子也被嚇得不輕,哪里見過這個叱咤風云年卻升露出過半分的痛苦軟弱。年卻清遲疑了一下,蹲下身去探他的側頸。無果,向下,探到靈脈,指尖瞬時一滯。 半晌,他收回手,面色沉鷙地向身邊的弟子道:“去聯系側主,問他是不是動用白月光了?!?/br> 凡人無靈脈。而修仙之人一旦修得,這脈絡就也是生在血rou之中了。像凡人任何一根普通的經絡一樣,也是身體的一部分。若一個凡人手臂上的幾條血脈突然被擰麻花一般地擰在一起,也定是痛不欲生的難受。 那苦痛并不來自身體,而來自心魄。無從醫治,生不如死。 年卻清沒由得心跳加快,眼前顏色暗了一暗,以為是這幾日休息不好,受了驚又蹲著太久,緩緩扶著膝站起來。不等站穩,猛地被什么東西一撞,向后一仰退了幾步,砰地靠在石墻上,捂著眼蹲了下來。 那些弟子頓時顧不上年卻升和姜冬沉了,叫了幾聲:“公子!”三三兩兩地圍上去查看年卻清的情況。姜冬沉當即撇開束縛,撲到年卻升身前。抱瓷娃娃一樣小心翼翼地將他擁抱在懷里。顫著聲音喚他名字,害怕的不行。再精通醫術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執意要給他一點安慰一般,不斷地重復著:“別怕,我在呢,哥哥在呢?!?/br> 年卻升整個人疼得都麻了?;旎煦玢绲睾孟裰苌碓鷿M了針刺,連姜冬沉雙手擔著他的地方都扎的受不了,在這樣劇痛和麻木極端相生的時候,五感要命的靈敏,一時間嘴角又溢出一道污血,姜冬沉拿袖子給他擦拭,袖口就污紅了一片。 只聽年卻清那邊一群弟子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煩人的要死,從中隱隱約約辯出幾句:“公子您自己在自言自語什么呢”云云,片刻之后嘰嘰喳喳轉為一片驚喜“公子您沒事了!”隨即又化為一片驚恐,“公子您眼睛怎么這么紅!” 年卻升聞言頓時周身一震,瞇了瞇眼看見年卻清與平時無異地撥開人群向自己走來,一雙眸子紅的駭人,年卻升張張嘴想要說話,姜冬沉湊過去聽,只辯出一句含糊地:“怨……怨……” 姜冬沉當即會意,猛然看向年卻清道:“你被怨靈附體了?” 不會錯,年卻升在怨靈附體這一行都快摸得門道出來了,聽那些弟子的反應就知道,是怨靈上身的慣用手段。 年卻清畢竟是沒接觸過怨靈的,加之他大悲大喜情緒動蕩不定,何況,就算再老成持重,他也還是個十五歲的孩子。此處若有怨靈,他的確是最容易攻破的一個。 可這兒是北河的城郊,北河也是一大名城,沒理由沒有仙家駐守。此地離城心是很近的,何來怨靈? 年卻清這時正冷哼著弓下身盯住年卻升蒼白的臉,一字一字地狠聲道:“憑什么你想離開年家就能離開,憑什么你喜歡誰就能和誰在一起,可我父親要殺我,我最信任的人卻要滅我全族。年卻升,憑什么?” 年卻升全聽得見,也知這是怨靈所為,于是并不答話,聽他顧自絮絮叨叨念個不停,心中始終不安?!轨`加持在人身上。雙方品階靈力都會大增。不過這強勢的兩股力量算盤交給怨靈cao控,保不準出什么事來。 當初年卻升不過十三歲,一記攻擊打的尉遲宿躺了近三個月,全然恢復用了小半年。此刻年卻升是個累贅,憑姜冬沉一己之力,根本打不過怨力靈力都突飛猛進的年卻清。 何況此地還有幾個虎視眈眈的年家弟子。 年卻清還在自暴自棄地說著,數十年攢下?的怨恨和惡意無限放大,仿佛心尖都滴下血來。恨不得用言語就把面前的人千刀萬剮。年卻升痛苦的麻木,表情并無太多波瀾,姜冬沉也知這些話全是怨靈所言,干脆不聽,認真地給年卻升檢查身子,皺著眉一句不言。 年卻清狠厲的言語沒有得到半分激烈的回應,一通鐵拳全打在棉花上,怨靈本性就暴躁,此刻更是窩火的不行。當即拔劍出鞘,紅著眼喝道:“年卻升!都死到臨頭了你還裝什么冷靜!我今日先殺了你心上人泄憤,日后再慢慢折磨你,看你還冷不冷靜!” 話說到泄憤那一刻劍就驟然刺出了,動作快如閃電,直沖著姜冬沉心口而來,姜冬沉甚至來不及召出東南枝。一瞬間合上眼心想大不了就死在一起,可方一閉上眼年卻升就當即竭盡全力地翻了個身,直擋在姜冬沉身前。長劍陡然刺入右肩,入rou兩寸,刀刃被年卻升徒手抓住,從肩胛中生生拔了出來。 這一串動作用完了年卻升的所有力氣,劍才摔倒地上,年卻升整個人就軟了下來,蹭了姜冬沉半身的血。姜冬沉猝然睜眼,年卻升已經滑到了他腿上,瞇著眼看見姜冬沉半段和廣袖都被血染透了,徒勞地用完好的手掌去擦??勺匀徊敛幌聛?,整個手心紅了一片。終是嘆了口氣合上雙眼。姜冬沉像是失了聲,一句話也講不出來。年卻升忽然覺得臉上一熱,費力的抬起冰涼的手去擦姜冬沉的臉道:“哥哥,別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