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卻升一怔。

    他不敢肯定是否沒有聽錯，駐足片刻，便聽見姜冬沉再一次在身后大聲喊道：“年卻升！”

    年卻升垂眸，須臾，怔怔的回頭道：“什么事？”

    此刻的年卻升心里仍然如同被暴風雨洗過，什么都聽不下去，什么是聽在他耳朵里都像是變了一個味兒，自顧自胡思亂想。心如刀絞一般地想道，他為何不喚我阿升了呢。

    姜冬沉始終站在原地，雙眸如同隨君湖一樣月光粼粼?？伤飸C色未消，聲音也十分不悅，質問道：“你到底什么意思?！?/br>
    年卻升心中一震，不敢吭聲，姜冬沉接著沖他喊道：“你為什么總要這樣？說一些不負責任的話，弄得別人心煩意亂的，再加一句你是在開玩笑？你每次都這樣，這樣……吻了別人以后，撒手就走?！愕故钦f清楚，你到底……對不對我負責??！”

    ……他說什么？

    年卻升先是一愣，繼而心中狂跳起來，抬頭道：“哥哥，你說什么？”

    姜冬沉的面色有些發紅，不知是因為生氣還是什么，憤憤道：“你還站在那干什么，過來把話說清楚！”

    年卻升幾乎是飛奔過去將姜冬沉抱在懷里，叫道：“負責，哥哥！我負責！”

    叫完之后，先前那陣沒有散完的難過又涌上來，年卻升使勁將頭埋在姜冬沉頸窩里，小聲道：“我差點以為，哥哥會不要我了?！?/br>
    姜冬沉逐漸平靜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慍怒，聲音卻還帶著幾分未消的責備之意：“你這個人做什么事都聰明得很，什么都一學就會，怎么到了這種事上，就像個榆木腦袋不開竅呢?！?/br>
    年卻升道：“又沒有人愛過我，我也沒有愛過別人。哪來的經驗去判斷哥哥是不是喜歡我？”

    這是實話，年卻升在感情方面有一種與生俱來的自卑。在他還很小很小，才大約兩三歲的時候，聽說平粥生了一個他的弟弟，所有人都在歡呼慶祝，他那冷漠的父親，對他冷淡的家仆，臉上無不掛著喜悅的笑容。他從未見過這些人這樣開心過，所以他想，或許，他生下來就該是被拋棄的那一個。

    那時候什么都不懂，小年卻升也想去看一看自己這個眾星捧月的弟弟，也想去抱一抱他，捏一捏他的手，聽他在牙牙學語的時候喚自己一聲含糊不清的哥哥，想在他學走路的時候，去拉住他的手。

    可是，沒有。對于這個珍貴的如同絕世珍寶的弟弟，他向來只能遠遠地看一眼。

    看他錦衣玉食，看他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小年卻升就似乎明白了，那是自己永遠都得不到的愛。

    愛。

    朦朧誘人，高不可攀。在芬芳醉意氤氳渙散之時，也是毒人窒息一般的迷夢。

    年卻升認定了自己與這神秘而高貴的字眼永遠無緣，在偶爾有人對自己表現出關懷和好意的時候，他既不知所措，又在心里默默覺得：“我不配?！?/br>
    于是，對于姜冬沉的好，他既小心翼翼的回應，陷得越來越深，又對這樣坦白明顯的感情拿不出任何自信。

    姜冬沉道：“那你現在判斷出來沒有？”

    年卻升使勁點頭，姜冬沉道：“……你抱松一點，是不是想把我勒死在你懷里?！€有，向我做個保證，那種不負責任的話，還有那些不負責任的舉動，都不許再有了?！?/br>
    年卻升仍然使勁點頭，道：“我保證，我拿我的性命保證，一會我們再立個字據畫個押，我保證我再也不會了?！?/br>
    姜冬沉笑了，抬手回擁道：“立據畫押就不用了，我信你?！?/br>
    他們從未這樣相擁過，不是為了年卻升的難過，也不是為了姜冬沉的失落，就是這樣從內心油然而生的感情，讓他們緊緊抱在一起，聽著夜風吹過掠過一兩波瀾微生的隨君湖，聽著樹木枝條相互碰撞，維持著從未有過的，不哀不傷的沉默。

    年卻升突然道：“哥哥，我覺得春天就要來了?！?/br>
    姜冬沉望見隨君湖邊一兩棵搖曳的垂柳，那上面似乎染著幾分捉摸不透的綠，想了想道：“可能?！?/br>
    年卻升道:“我可以吻你嗎？”

    姜冬沉一愣，那吻已經輕輕覆了上來，無比溫柔，無比坦誠，可這樣的溫柔反而讓姜冬沉招架不住，一只手輕抵著他的胸口，似是欲拒還迎。

    年卻升一只手輕輕捏住姜冬沉的下頷，溫潤的舌尖在其唇齒間打轉，姜冬沉竟猝不及防張開了嘴，要回應這個吻。這一小小動作，惹得年卻升心頭一顫。

    年卻升反而稍稍與他分開了，笑道：“哥哥真乖?！?/br>
    姜冬沉這時睜開眼，年卻升一望進這雙深深的眸子，三魂就去了七魄。不再廢話，上前吻去，將舌探入姜冬沉口中，溫柔挑弄。

    恍恍惚惚，有點回不過神來的幻夢。

    姜冬沉哪里主動吻過人，又不似年卻升那樣能無師自通，只能照葫蘆畫瓢地模仿年卻升的動作，心砰砰砰地跳，偷偷睜眼想看看年卻升的表情，結果猝不及防目光裝進他眼睛里。

    姜冬沉與他分開一點想別看目光裝作去看湖中月亮，可是被年卻升更加好笑地盯住不放，一來二去，姜冬沉羞怯無比的抬手遮住年卻升的眼道：“別看我?！?/br>
    年卻升在他手心吻了一下，心有余悸一般的嘆了一聲道：“你今天晚上真是把我嚇壞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