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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辱無關家族,獨來獨往,混吃等死,無人管教。而真正過的是“長子”生活的,正是他后來嫡出的弟弟年卻清。 但大約讓他碌碌無為一生他又不愿,年卻升其人頗有些桀驁不馴的勁兒,自己習靈,讀書練武,在異稟天賦的加持下,年家雖看不慣他,卻也無人能為難得了他。于是他就一日復一日地形單影只,走到哪兒都是一個人,年家人不愿意理會他,他也不屑于理會他人。一抹黑色的身影來來去去,有如空氣。 也不算太愁云慘淡,日子尚且還過得去。 過得去,那便先這么過著罷。 書院中有許許多多供各家弟子讀書的書房,也有許多德高望重的先生,負責教養各家前來聽學的弟子。那年年卻升十六歲了,他偶爾也是愿意過來聽一聽的,不過他來或是走,都不會有人太過在意。只有他那個嫡出的弟弟年卻清,對年卻升有一種言不清道不明的厭惡,賞個臉愿意跟他唱反調使絆子。也就他了,年家的別人……呵,我理你個鬼。 書院中教間分為血緣弟子和外姓弟子兩部,年卻清不想看年卻升來血緣弟子的書房上課,便把他的桌椅扔到了外姓弟子那邊。 在最后一排,靠門的小角落。這樣的地方一般都是被先生放棄了的人才坐的,過來混個日子,想走就走也沒人在意。年卻升聰明歸聰明,這幾月里那房里的先生本也很欣賞他的聰明,明里暗里專門教導過年卻升幾次,后來被年風齡和年卻清挨個兒的禁止了,叫先生少去理他。年卻升若真學成了,要壞事的。 能壞什么事呢,反過來倒打年家一耙不成? 年卻升對這種杞人憂天的想法很是不理解,不過他們開心就好,年卻升也懶得計較。 那便不聽了。年卻升趁先生背過身教導別人經義的時候,站起身來從后門出去了。 才下過雨,初晴之日風陽都溫柔,藍空凝云洋洋萬里,惠風和暢,一眼望去,盡是數不盡的陽光和漂浮在空氣中的細小塵埃,明亮地折著光。讓年卻升這對生活半點樂趣也沒有的人也多看了一眼。 這一眼,望見了鯉魚池橋邊,微微彎腰雙臂拄著欄桿,正心不在焉地瞧著水中游魚的一位小公子。 哦呦。年卻升想著,姜家的人還會逃課嗎。 不過那人實在不像是逃課來的,明擺著就是一位風華內斂的謙謙君子。身著姜家家服,白衣廣袖,衣袂翻飛,白皙雙手交握著持一把素白折扇,手肘支在石欄上,廣袖后滑,露出一小節手腕。腰側配著一把月白長劍,衣帶上系著一塊溫玉,玉垂下來,在年卻升這邊看來只是一塊小小的反光,在諸多細小的折光中格外明些。 沉浸在暖陽清湖中,到處都閃著光,那人竟十分的賞心悅目。 年卻升往身后的樹上一靠,也不驚動他,就獨自沉默地遙遙望著,隨手折了一枝垂柳,捏在手里用手指捻著細莖轉圈。 遠處的天邊一朵云悠悠地飄過來,路經上空,遮了遮太陽,萬千方折光的微點同那塊溫玉便一同暗了一暗。那位小公子終于把目光從那片粼粼的鯉魚池中抬了起來,似是要看看天,不過天還未看到,先瞧見了不遠處垂柳邊站著的人。 年卻升不料他會抬頭,目光猝不及防的遙遙一碰。 年卻升心道一聲,要命。 這臉竟也生的如此清俊。 一雙眼睛,是清澈的淺灰?!沃^淺灰?年卻升就想,是他幼時不諳世事,難得心中牽絆甚少之時,夜半無眠,起身去房外坐著看天。一夜星辰璨璨著全映在眸子里,便是這公子雙眼的樣子。 那公子與他相視,先是愣了一愣,隨后手中的折扇一收,干干凈凈地給年卻升回了個笑容。 年卻升心中又是一聲:要命。 活了十六年,還從來沒有人如此和善地朝他笑過。 笑都笑了,總不能轉身就走了吧。于是年卻升幾步上前,本還想著怎么打招呼不顯著無禮。走到跟前忽然眼前黑了一黑,隨著腳步一晃,忙伸手扶住身邊的石欄,那公子也扶住了他。 年卻升懊惱了一下,抱歉地笑了笑道:“前些日子著了些風寒,站久了又有點頭暈,姜公子見笑了?!?/br> 那公子沒松手,措了措辭,終還是道:“無妨?!?/br> 從沒有人教過年卻升禮儀,此時這話該怎么接,年卻升已經不知道了。 可是兩個人面對面沉默又是怎么回事呢。 年卻升輕咳了一聲,撓了撓頭道:“這時候各家弟子都上課呢,你怎么出來了,還心不在焉的?!?/br> 這姜公子啊了一聲,抬頭往那一排書房掃了一眼,有些無奈又為難地搖搖頭道:“在那房間里悶得很,人又雜,事情多的不行。我……哎…也沒什么,不想多待,就出來了?!?/br> 別家人說不想多待就逃課年卻升倒是相信,可面前人是姜家的公子,年卻升便起了疑。飛快地瞥了一眼這公子胸口的家紋,不鑲金邊,為庶。年卻升心中霎時一片清明,試探著問道:“人多事雜,是年卻清?” 他也沒想年卻升一眼就看透了自己心中所想,有點尷尬。本看著眼前這人與年卻清眉眼有幾分相像,大約猜出這是年卻清的兄弟,不想說破來著。聞言也只好垂下眼,輕聲道:“是?!?/br> 年卻清這人,永遠都看不得修為比他高的庶子。偏他父親拿年卻升刺激他還不夠,還找出各門各家的例子,許面前這公子就是眾多例子之一。課堂上又碰巧答出了什么難度甚高的問題……隨便是什么吧,年卻清那小心眼嫉妒心強的很,只要有庶子出了風頭,就算是無意,他也要使點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