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快下課了,我檢查一下你練的怎么樣?” 琴房里安靜了片刻,顧渺聽到程楚低低地聲音:“老師,那個我還沒練好,能不能下周???” “不行,剛剛已經給你這么多時間了?!迸说穆曇粲行﹪绤?。 路邊亮起了昏黃的路燈。 幾秒之后,琴房里傳出剛剛那并不十分連貫的琴音。 那琴音還沒出現幾秒,就被打斷。 “停停停,你這彈得什么東西,程楚啊,就算一周不練也不會荒廢成這樣吧?!?/br> 顧渺的心緊了緊,接著便聽到女孩低低地聲音:“老師,對不起,我上周沒練?!?/br> “你怎么回事啊,平時不是最勤快的嗎,怎么變成這個樣子,彈成這個樣子你別想著去海音了,任何一所音樂學校都不會要你?!?/br> 女人的聲音很大,尖刻又嚴厲,顧渺站在幾米之外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手微微顫了顫。 “對不起?!彼牭脚⑽宋亲?,有些委屈的聲音。 “跟我對不起有用嗎?等等下課留下來,多練半個小時再回家?!?/br> 門“啪”得一聲關了,幾秒后,琴房里又重新響起鋼琴聲。 遠處的下課鈴悠悠響起,夾雜著琴房里飄出的琴音。 待到半個小時候,程楚這才將琴蓋合上。 季明月下課便背著小提琴來找她,聽她說了事情原委,便說在門口等她,但被程楚勸了回去。 走出琴房時,天色已經黑了,路邊昏黃的燈光撒入回廊,程楚的腳步有些沉重。 教室早已空無一人,桌椅整齊地擺放著,空蕩蕩的沒有一絲人氣。 程楚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動作散漫地開始收拾書包。 她將手探進抽屜里,卻觸到一包塑料包裝的東西。 教室里只亮著一盞燈,并不十分明亮,程楚微微低頭,就看見抽屜里躺著一包草莓味的奶糖。 是她平時最愛吃的牌子。 程楚癟了癟嘴,將包裝紙撕開,奶糖的甜味在嘴里融化開,春風化雨般將她心中的苦澀統統帶去。 她吸了吸鼻子,望向窗外,只覺得月光都變得溫柔。 第二天,程楚上學路上遇到了季明月。 她拍了拍季明月的肩,感激地說:“謝謝你啊,昨天的糖?!?/br> “什么?”季明月眨巴著大眼睛,疑惑地說:“什么糖?” 程楚皺了皺眉:“昨天我抽屜里的糖,不是你放的?” 季明月搖了搖頭,表示不知情,而后又壞笑地拽了拽她的袖子:“什么糖,嘿嘿嘿,是不是暗戀你的男生放的?” “好了,別亂說?!背坛人甙雮€頭,所以很輕松地攬住她的肩說:“走啦,要不然遲到了?!?/br> 不是季明月,那是誰呢? * 季明月在文科班,和程楚不在同一層樓,兩人分別后,程楚一個人走進教室。 離早讀課還有十幾分鐘,班上只零散地坐著幾個人。 程楚看到顧渺正坐著,低頭看書。 晨風將他的額發吹起,鼻尖盈過熟悉的清香。 顧渺睫毛顫了顫。 “早上好,顧渺?!背坛λα诵?。 顧渺抬眸,眼底的幽黑綴入一絲光彩。 他勾起嘴角,對她露出一個笑。 那是一個極淺淡的笑容,淺得如同遠山上縹緲的云霧,轉瞬即逝。 程楚愣了愣,心中止不住升起雀躍。 這可是顧渺第一次對她笑??! 仿佛得到了禮物的小孩,程楚驚喜地將椅子向后挪了挪,愉悅地說:“你在看書嗎?” “嗯?!?/br> “語文課本啊,這篇《逍遙游》好難背啊,你背完了嗎?” “嗯?!?/br> “你好厲害,那之后那篇《琵琶行》背了嗎?” “嗯?!?/br> 一問一答,永遠收到了只有一個冷淡的“嗯”。 程楚只覺得自己像個警察,正審問著一個拒絕合作的犯人。 有一瞬間,她幾乎覺得之前那個淺得轉瞬即逝的笑容是她的錯覺。 程楚有些泄氣地轉過身,不再搭話。 教室里陸續進來幾個人,十分粗魯的拉開椅子,發出“吱吱”的刺耳聲響。 顧渺低垂著頭,再一次地厭惡起自己的結巴。 要是他能正常說話就好了,這樣起碼在她和自己說話時,能多說幾個字,也能多看她一會。 他抿了抿干澀的嘴唇,抬眸看著女孩的背影,暗淡的眼里彌漫著苦澀。 窗外傳來清脆的鳥鳴,不一會兒,班里就陸續坐滿了人。 早讀結束后,第一節 本來是英語課,可來的卻是化學老師。 他扶了扶眼鏡,說:“我跟羅老師換了課,今天是實驗課,大家收拾一下,跟我去化學實驗室?!?/br> 全班一下子沸騰,比起生澀的課堂,大家明顯更喜歡趣味性的實驗課。 程楚抱著化學書,和羅茜茜肩并肩地往實驗樓走。 “楚楚,你等等和誰一組???” 程楚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個不是自由組合嗎?” 羅茜茜說:“不是啊,按照學號的,比如一號就和二號,三號和四號,老師說這樣比較方便他登記實驗成績?!?/br> “???這樣啊?!背坛倎砣鄾]多久,有些不熟悉規矩。 她知道自己頂替了離開三班的那個同學的學號,應該是三號。 那和自己搭檔的就是四號了。 程楚拉了拉羅茜茜,問:“班上的四號是誰?” 羅茜茜有一張完整的學號表,她從書本里抽出表格,拿著表格的手指僵了僵。 “是顧渺?!?/br> 深秋的落葉飄飄灑灑,滿地的黃葉有些寂寥的蕭瑟感。 可程楚卻覺得心里開出了一朵朵小花兒。 這可是接近顧渺的好機會??! 程楚心里的小人快樂地轉了個圈兒,腳下的步伐輕快了許多,桃花眼里綻出光彩。 羅茜茜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只覺得這個新同桌實在有些奇怪,原來和顧渺搭檔的那人可是每次都避之不及呢。 她還看到那女生私底下找了化學老師好多次,只為了想將搭檔換掉。 怎么換到程楚,就開心成這樣。 羅茜茜疑惑地撓了撓頭。 他們兩人走在班級的最后面,所以到實驗室時,幾乎所有人都已經兩兩坐在試驗臺前了。 實驗教室很大,顧渺孤零零地坐在最后面,出神地望著眼前的實驗器材。 那雙淡漠的眼宛如黑夜,掩蓋著一切復雜的情感。 其實顧渺早就知道自己的搭檔是程楚。 從她第一次進到班級,頂替了另一個女生的學號時,他就已經在內心無數次的幻想過這一天。 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他甚至都沒來得及好好練習說話。 實驗搭檔無法避免溝通,而他勢必不能再用“嗯”,“哦”,“好”,這類簡單的單字來回復。 外頭明媚的天光透過窗子,顧渺只覺得自己內心的膽怯猶如野草般肆意增長。 他的手悄悄握緊。 旁邊的椅子輕輕移了移,發出微不可查的輕響。 顧渺的手顫了顫,垂下眼逃避似的看著課本。 “嗨,顧渺,沒想到能和你一組?!?/br> 程楚翻開課本,狀似無意地往顧渺方向看了看,說:“我化學不太好,等等可能得多麻煩你一些了?!?/br> 顧渺無聲地點了點頭。 教室很大,老師沒有帶擴音器,只能扯著嗓子,大聲講著實驗的注意事項。 顧渺卻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他全部的心神仿佛都被身邊的女孩帶走,就算她只是輕輕轉一轉筆,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好了,現在你們可以開始試驗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