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她身邊伺候的丫頭發現她不對的時候,她已經沒了氣。 “我說她昨天怎么老老實實的, 原來是早就想好了死?!?/br> 秋娘見著幾個小丫頭蹲在綠腰身下,伸著手不敢把東西□□,惱怒地把幾人推開, “你們有什么用處,人都死了畏畏縮縮的, 難道還怕她疼不成?!?/br> 余令看著秋娘一把抓住了竹筆桿, 從綠腰的下身用力一扯。 她雖說人死了就不會覺得疼, 但余令卻清楚的看到了綠腰身體重重地顫抖。 丫頭見血兜頭噴濺了秋娘一臉,忍不住叫了一聲。 “沒用的東西, 要不是你們不頂用,怎么需要我親自動手?!?/br> 秋娘扯著袖子擦拭身上的血跡,這血的味道不止腥, 還帶著墨水味,低眸瞧著血糊淋剌的傷處,“也不怕疼,臨到死了還要往身體里灌些墨水?!?/br> 歲月樓開張以來死的女人多不勝數,自盡最多的就是上吊,綠腰算是獨具創新,生生把自己插死。 怎么就不怕疼呢? 綠腰臉上的紙張已經被扔到了地上,上頭是她曾給她看過的藏頭詩。不止身體發冷,余令覺得自己的喉嚨比謝灃掐著時更難喘息。 就為了李世興,為了那么一個既無真才實學又無品德的人,她選擇那么疼的方式,再也不看這個世間。 “你在這里做什么?” 擦干了臉上的血,秋娘扯了桌上的石榴紋流蘇紅緞扔在了綠腰的身上,處理完一切,秋娘抬眸睇向這屋里多余的人,“大清早,你來這做什么?” “我跟曇月姑娘一起聽到了叫聲?!币娪嗔蠲嫔珣K白,雪色也知道她此時說不出什么話來,只有主動開口在旁小聲的解釋,“怕發生什么事就一起來了?!?/br> 雖然主動攬下了開口的活,雪色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顫抖的厲害,說完話閉了嘴,嘴唇都還在發顫。 “耳朵倒是挺好?!鼻锬锵肓讼胗嗔钭√庪x這里的距離,哼笑了聲,“回去罷,該睡覺就睡覺,該吃飯就吃飯,莫跟她學?!?/br> 秋娘話落音,余令就轉身抬起了步子。 見她走得毫不猶豫,秋娘本想派人跟上,但想到某人還沒離這樓,輪不到她cao心余令生死,便閉了嘴。 “就一點動靜都沒聽到?” “我什么聲響都沒聽到,只是見燈燭亮的太久了,想看一眼姑娘,沒想到姑娘就成了這樣?!?/br> 自己手上的姑娘,秋娘自然記得清清楚楚,她還記得綠腰第一次接客的時候,叫的撕心裂肺,整間樓都聽得到她的聲響。 遲遲都叫那么狠,她還幫她看過,她身子骨太窄練練就好了。她讓她練的時候,塞個細長的小東西她都不愿,現在倒好卻能一聲不吭自己往自己身下塞那么多的毛筆。 “給她換身干凈衣裳,尸體不能在樓里放太久,換了衣裳梳了頭發就送出去?!?/br> 瞧著浮著尸斑不再可人的臉蛋,秋娘提著還燒著火星的長煙桿往她的臉頰上一碰,皮rou燒焦的味道在屋里彌漫。 “給你留個印,下輩子長得丑點,說不定就能過得好點?!?/br> 松開了手,秋娘滿意地看著綠腰臉上燒焦的印子,挽著手回屋補眠。 * 余令不知道她是怎么走回的住處,打開門把彩蝶關在了門外,聽著她焦急的叫喊聲,余令聽不懂她在說什么,怎么努力聽都像是她發出奇怪的聲響煩她。 余令抓起桌上的瓷碟狠狠摔到了地上。 瓷器破碎的聲音讓屋外沒了聲響。 只是安靜沒有片刻,屋外又傳來了叫她的聲音。 聲音弱的就像是有氣含在嘴里卻吐不出來。 余令砸了瓷瓶,砸了菩薩相,還有桌上的鎮紙,筆臺…… 屋里的東西砸無可砸,屋外終于安靜了下來。 安安靜靜,終于剩下她一人可以好好理清她腦中混亂的思緒。 她做了一個復雜沒有條理的夢,恍惚看到了一株海棠被拔光了根莖,然后聽到一聲尖叫,她去了綠腰的屋里,看到了她的尸體。 綠腰自盡了。 理清了事情,余令緊繃的心情微微放松,現在她只需要順著往下想下去,綠腰自盡了,所以她要做什么。 余令低眸看著一地的碎片。 她要做什么…… 撿起了一塊碎片,余令走向床邊,沉沉地躺了下去。 銳器在手上劃動,是一種類似于布料撕裂的聲音,只是碎片不夠尖銳,所以布料撕裂到一半就抽了絲,她要把碎片扎入更深,用力撕扯才能讓碎片在她手上完成一個完整的半圓。 血的溫度像是放涼的清水,鮮紅的液體看似粘稠,卻如同泉水一樣涓涓流出,順著手的弧度洇濕地毯。 就那么躺著余令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時而重時而輕,就像是有人在拉扯她的身體,把她拋高又按在地面。 她甚至有些喜歡這樣的感覺。 只是這感覺停留的太短,在她開始覺得發冷時,她的手腕上覆蓋了一只手。 沈屺春按住了她的脈絡,低著頭用唇堵住了她手上的傷痕。 他用舌尖把她的血卷入唇中,猩紅的舌尖讓血跡斑駁的手恢復了往日的瑩白。 身體寒的過分,手腕卻像是燃了一團火。 余令星眸迷蒙,瞧著沈屺春的發絲:“滾?!?/br> 有氣無力的叫喊,在沈屺春耳中就如同邀請一般的誘人。 草草撕碎了身上衣裳抱住了余令的傷口,沈屺春俯身從余令手臂凸起了的脈絡一直吻到了她的唇。 一時間余令連咬他舌頭的力氣都沒有。 只有任由他的氣息鋪天蓋地的將她覆蓋。 周圍安靜的只有衣帶下落的聲響,沈屺春的唇舌像是天生就懂得怎么做,沒有阻攔的他,迅速的占領各處,與余令分享她血液的味道。 攪動的水澤帶著紅絲流到余令的唇邊。 余令渾渾噩噩,她的腦子告訴她到了該停止的時候,卻感受到了曾經從未有過的疼痛與充實。 仿佛整個人被撕裂的痛楚,余令反射性地瞪大了眼,疼痛的淚珠從眼角滑過,沈屺春撫摸著她的頭發,著迷地看著她。 “余令,余令,你疼嗎……” 看到余令的淚珠,沈屺春的眉心深如溝壑,他控制不了他手的力度,他極力想放輕,卻又情不自禁的使力,余令的頭發被他揉亂,連帶她的額頭也添了紅痕。 “余令……” 沈屺春不停的叫著余令的名字,每一聲都期待著她的回應。 滑膩的蛇窩在溫暖的洞xue,沈屺春不喜歡余令蒼白的臉,他用他傷害她得到鮮血,由下至上,涂滿了她的面頰。 仿佛在一艘船上漂浮,余令閉著眼,聽著沈屺春的呼喚。 不像劃破手腕,而是一種持久連綿不絕的撕裂。 只是疼到了極致,難以形容的酥麻像是絲條一樣緩慢把人包圍。 像是手腕割破,流血到身體發寒,漂浮在天空,沈屺春緊握著她的手,抱住她的時候,她也恍惚看到了生死的界限。 被拋到天上又猛然墜落,最后嘭的一聲,腦海四分五裂。 * 沈屺春閉著眼,呼吸混勻綿長。 屋里除了血腥味,還有一種說不出的沉悶味道,余令拿開了他搭在她身上的手,赤著腳直直走到了床榻的對面。 灑金帳掛在兩邊的金鉤上,盤坐的歡喜佛相寂靜無聲。 余令伸出了手,畫像依然定是在墻上,只是她用尖銳的碎片一劃,就輕易抽絲成了幾片。 她是見過這種畫布的,正面看著與尋常畫布無異,從背面看透光性卻極好,看著周圍景物就只是蒙了一層薄薄的畫紗。 畫像后面是一堵空窗。 余令扭動畫像邊緣的把手,沉悶的聲音響了一瞬,原本的空墻裂開了一個側身能過的縫隙。 沈屺春不知道何時從床上走了下來。 腳步無聲,伸手從余令身后抱住了她。 頭饜足地蹭了蹭她的脖頸,就那么靠著她,她進一步,他就進一步,她退一步,他就退一步。 “沈屺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綠腰會死?” 她不問他為什么明明一直不行,今日卻不一樣,她只問他綠腰。 “猜到了?!?/br> 說話時,沈屺春含住了余令的一縷發絲,用舌尖給她打了一個圈。 不去管破碎的畫像,沈屺春把余令攔腰抱回了榻上。 “你與她親近,我就分神注意她幾分,她活不長?!?/br> 把命寄放在別人身上的人,也就是早就放棄了自己的命,喜樂都由旁人掌控,這樣的人怎么可能活得長。 沈屺春靠在余令瘦弱的肩頭,“你回來那日嫌吵的樂調,新郎官是李世興,你說這世上是不是有冥冥注定這回事?!?/br> 沈屺春的聲音極盡溫柔,不過微啞的聲響放的太柔,反而有種觸不到底的幽深。 余令側臉看他,觸到他愉悅的深眸:“我信?!?/br> 第25章 屋里的木頭用的都是上好的紫檀, 金燦燦的日光一曬, 就有淡雅的香味溢出,安神醒腦。 羅漢榻邊上有丫頭打著薄扇,身上蓋著的天蠶絲被衾,恍若溫柔的手掌觸摸肌膚。 余令朦朧地睜開了眼, 先是看到地上被雕花窗欞分割的光斑, 然后看向了旁邊打扇的丫頭。 “浮翠?” “噯?!?/br> 浮翠應了聲, 給余令捏了捏被角,“姑娘可有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