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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庭書就著桌上的花生米喝了幾口酒,臉就紅了,話也開始多了,突然想起當日那尸體,便問到:“陳兄,前日海邊的那具尸體可查出了身份?” “哎……”陳耽抿一口酒,一聲嘆息便隨之而出,“你又不是不知道當今這縣令是個什么樣的人?這若是你還在……” 話才出口,陳耽便自覺失言,氣氛有幾分尷尬的沉默。 魏庭書本是個狀元,仕途當坦蕩,只可惜,千里馬也需遇了伯樂才行。當今皇上昏庸無能,宦官當道,哪個學子不是一身志向報國?魏庭書也不例外,他年輕氣盛,黑白分明,不懂迂回,屢次諫言卻換得仕途一貶再貶之后,一股懷才不遇之情油然而生,不得不借酒寄托,終于在去年年底,皇家小年夜上,酒后失言得罪了皇上新寵的妃子,被貶至這座海邊小縣,連夜上路。 這幾年天不眷民,災難不斷,國庫空虛,皇上為了給受寵的妃子們建宮殿,聽取了宦官的意見,自此,原本暗度陳倉的買賣官爵一事,終于被提到了明面上來,大行其道。原本就渾濁不堪的官場猶如農家的糞坑,魏庭書索性辭官,做起了海邊一捕魚的漁夫,聊以度日。 此時陳多又提起這事,怎能不嘆息。 “在下失言,還望魏兄莫怪,莫怪!”陳耽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算是賠罪。 “無妨!無妨!”魏庭書也拿起手中的酒,一飲而盡。 “縣令看那尸體腐爛的面目模糊,交代了手下的人去查了查方圓幾里有沒有人失蹤,第二日就當懸案結了。你也知道,看那穿著就知道不是附近的人,定是哪家的富貴公子出海游玩,遇了難,漂過來的?!?/br> “本以為他好歹會看尸體的穿著打扮,多費點心,也好多撈點油水,誰知……算了,不說了,來,陳兄,喝酒!”魏庭書又舉起面前的酒杯,與陳耽在空中相碰,“當”的一聲撞的極響,透明的酒液撒了出來。 此時,夜幕降臨,華燈初上,整個天地猶如被一只巨大的手壓在掌下,那點微弱的燈光不過是垂死掙扎。 魏庭書和陳耽直喝到月上中天,才在飯館門前分別,魏庭書拎著白天打的酒,深一腳淺一腳的向著他海邊的房子走去。 “吱嘎”一聲,魏庭書推開院門又掩上,繼續向房間內走去。 魏庭書的房子是他用他幾年當官的俸祿買的,在離海邊不遠的一處高地上,有個獨門小院,內里三間臥房,一間書房,另加一間廚房,前后院用半人高的籬笆圍著,籬笆上纏著牽?;?,前院有棵椰子樹,后院耕了幾塊地,地旁的角落里一間茅房,當真是農夫山家有點田。 魏庭書隨手將帶回來的酒丟在床前的四腳圓桌上,脫掉外套和鞋襪,倒床就睡。半夜里酒醒了口渴,跌跌撞撞的起床倒水喝,喝了一半,突然發覺哪里有些不對?屋里仿佛有股陰冷的空氣環繞,他四周看了看,又沒看到哪里不對,暗想自己定是喝昏了頭。 喝完杯冷茶,又倒了杯繼續喝完,這次人醒了很多。才放杯,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又上來了。誒,桌上的酒瓶為什么倒了?封泥哪兒去了? “怪事,難道吾睡前嘴饞又把它喝了?”魏庭書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撓著一頭亂七八糟的頭發向床上走去,還未來得及想明白,人又開始呼呼大睡了。 第二日一大早,魏庭書就將昨日秦大爺家賣魚的錢送了去,又是好一頓道歉,秦大爺直道“不礙事,不礙事”,又盛情留了他吃過早飯,一同出海捕魚去了。 今日日頭大,曬的沙灘上的沙子guntangguntang的,若是砸個雞蛋下去,定是立馬就成蛋花了的。魏庭書戴上遮陽的斗笠,又將漁船拖到海上,便出了海。 魏庭書本是北方人,不諳水性,還是被貶到這個南方的小島上才開始學游泳,雖學了七八分,但到底與本地人不同,所以他一般離海不遠,打的魚也少。今日卻不知為何,晌午還沒到,就網上了不少魚,甚至還有條尺寸罕見的八爪魚。他細細數了數,短短一上午,網到的魚竟是平日里一整日的兩倍有余,魏庭書喜不自勝,趕緊收了網,駛回海邊,回了小屋,又提著兩桶重重的魚向鎮里走去。 依舊是換了魚錢,找家飯館,點倆小菜,幾壺小酒,一杯一飲一嘆息。喝到黃昏,又續了倆小菜,掂了掂口袋里的銀兩,又追加了一個葷菜,喝到月亮掛上中空,才跌跌撞撞的向海邊小屋走去。 這樣醉生夢死的日子過了三日,魏庭書每天上午就打滿了兩桶魚,下午和晚上都粘在飯館的凳子上,晚上回家隨手將帶回的酒壺往桌上一丟,人倒床就睡,鼾聲如雷,半夜起來嘴饞想再喝一口時桌上的酒壺總是空的。 魏庭書終于察覺出哪里不對了,按理說,他不可能每天打那么多魚的,因為他在淺海,有時連深海的魚都到了他網里,這事兒連收魚的店小二都察覺出來了,那看他的眼神兒都不對勁了,就好像他這魚是哪兒偷來搶來的似的。 還有一件奇怪的事情是,有幾晚他記得他睡前明明沒喝帶回來的酒,怎么半夜就空了呢,實在是怪事。而且,這幾日半夜起來,總有種陰森的感覺…… 莫非……家里近日被賊盯上了?可是,他一窮二白的,也不至于呀,找了圈,家里也沒丟什么東西呀,怪哉!怪哉!不行,得想個辦法! 又一日,魏庭書依舊是上午就打滿了魚。他不動聲色的拿到鎮上去賣,換了錢又找了家飯館,磨到深夜才帶著一身酒氣回家,依舊將帶回來的酒壺往桌上一丟,倒頭就睡。只是這次,他卻并未真正喝多,清楚的記著桌上的酒壺封泥未啟,他假裝入睡,靜靜的在黑夜中等著那個偷喝酒的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