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佞臣_分節閱讀_119
徐太傅抬手壓了壓,讓姚顏卿坐了下來,口中道:“都說不可揣摩圣意,可咱們做臣子的若真不揣摩圣意又如何能為圣人分憂?!?/br> 姚顏卿微微頷首,附和著徐太傅的話,雖說圣心難測,可圣人他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只要用心,總能將圣心揣摩出幾分。 “行敏任期已滿,不日將要歸京,我和他父親想將他安排到御史臺,到時你多照應他幾分?!标P于立儲的事情徐太傅點到為止,只讓姚顏卿心中有個成算便好,之后便說起了女婿的事情。 姚顏卿對白行敏印象甚佳,當即笑道:“這可是一件好事,等白大哥回京后還勞煩老師通知一聲,我好設宴為他接風?!?/br> 徐太傅樂見姚顏卿與女婿親近,便笑道:“難得你們兩個投緣,行敏之前來信也是一再提及你,待他回京后,你們倒可好生親近親近?!闭f道這,徐太傅輕輕一嘆:“我老了,兩個兒子亦不爭氣,便是白家,也只有行敏這么一個能拿得出手的,你們同在朝為官,記得要相輔相助才好?!?/br> “老師不過知命之年,如何能稱老?!币︻伹湮⑿φf道。 徐太傅輕輕搖了搖頭:“老了,力不從心了,不瞞你說,我如今已有致仕之心?!?/br> 姚顏卿一驚,忙道:“老師怎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以您的年紀,便是在太傅之位再任上二十年也是使得的?!爆F任工部尚書今年已六十有七,可人家身子骨那叫一個健朗,硬是不給人上位的機會,姚顏卿覺得自己老師的身子骨怎么著也能熬過工部尚書的。 “為官幾十載,從一身白身到位極人臣,我什么都享受過,什么都見識過,如今致仕也不覺可惜?!毙焯敌α艘宦?,語氣中帶了幾分凝重:“謹郡王已為廢棋,看似朝堂上會風平浪靜,可實則暗藏驚濤駭浪,我老了,也不用為兒子的前程一搏,這渾水實沒有必要來趟,急流勇退才是我最佳的選擇?!?/br> 徐太傅伸手拍了拍姚顏卿的肩膀,笑道:“你們年輕人才該趁著這個機會急流勇進?!?/br> 姚顏卿抿了抿嘴角,從徐太傅的神態中他能看出他是真有了致仕之心,絕非嘴上說說,這個選擇不能說是錯,不管將來是誰繼位,徐太傅作為先皇時期的老臣,都不會在得到重用,等到那時退下來未必會如此這般風光。 “來年二月童試,圣人怕是會擇少壯派官員為考官,你可曾有什么想法?”徐太傅叫下人重新沏了茶來,之后問姚顏卿道。 姚顏卿倒未曾想過自己會任京畿童試考官,畢竟他資歷尚淺,實難服眾。 “怎么?未曾想過一爭?”徐太傅含笑問道,他臨走之前總要在使一把勁,將女婿和得意門生推上一層臺階。 姚顏卿笑道:“以學生的資歷怎敢有此奢望,況且,考官素來都從禮部擇人,我這小御史還是別去參合的好,若老師有心,不妨為白大哥一爭?!?/br> 徐太傅搖了搖頭:“他不行,便是回京后一時也站不穩腳跟,如何能但此重任,況且,他在圣人面前不如你得臉,便是我和他父親有意推他一把,也是徒勞無功,倒是你,身上還兼著侍讀學士一職,莫不是忘了,考官不止從禮部擇人,還可從翰林院擇人,五郎,這是你的機會,你得把握住,一旦任了童試考官,日后你才有可能會任鄉試考官,這其中益處自不用我多說了?!?/br> 姚顏卿當然明白這里面的好處,但凡主持鄉試的考官都曾任過童試考官,而想要成為會試考官,必也任過鄉試的考官,所以別看只是小小的童試考官,卻依舊會叫人爭破了頭,而且,便是任職副考官,依舊拿捏著學子們的命脈,任誰瞧見都得恭恭敬敬的稱上一聲老師,來日等他們入仕,有著師生名分,便是生出嫌隙,他們想要彈劾自己也需斟酌一二。 “五郎,圣人既有意從少壯派中擇考官,你便不該錯過這個機會,我和白中丞都會在此事上推你一把?!毙焯嫡Z重心長的說道,不愿意讓姚顏卿錯過這個機會。 姚顏卿卻從這番話中聽出了言外之意,同在御史臺為官,他與白中丞雖同級而論,可不管是家族底蘊還是人脈資歷他都是拍馬也及不上白中丞的,可白中丞卻有一點比不上他,那就是他還兼任翰林院侍讀學士一職,他是天子近臣,這是他極大的優勢,而李國維已在御史臺大夫這個位置任職多年,他未必不想挪動位置,一旦徐太傅致仕,那便是李國維的機會,他若是讓出御史臺大夫之位,這個位置便會引起朝堂上的爭斗,顯然白中丞是瞄準了這個位置,他需要自己在關鍵時刻在圣人面前為他美言,所以才會愿意在童試考官上推他一把。 姚顏卿相信若是晉文帝未曾將可號令金吾衛的令牌交付到他的手中,白中丞必不會高看他一眼,更不會率先釋放自己的善意,與他以一種平等的身份來進行利益交換。 姚顏卿起身對著徐太傅深揖一禮:“老師對學生的提攜之恩學生實無以回報?!?/br> 徐太傅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伸手將姚顏卿托起,說道:“你是我的學生,況且,我亦有自己的私心,我那兩子你亦是知曉的,我也不指望他們能在仕途上有什么作為,只希望將來你能看護他們一二,不叫他們吃了大虧便好?!?/br> 徐太傅深知自己兩個兒子是何種性情,若說為非作歹斷然不敢,便是讓他們伸手去抓幾把金子都怕金子咬了他們的手,這種性子說好聽一點,便是憨厚老實,說難聽一些,便是才智平庸,他一旦致仕,留這兩子在朝為官必會吃了他政敵的大虧,實叫人放心不下。 “兩位兄長只是性子直爽,心中卻有章程,老師盡可放心,若兩位兄長日后有需要我的地方,我也必會竭盡全力?!币︻伹漭p聲說道。 徐太傅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我那兩個兒子是什么性子我比誰都知曉,你也不必拿好聽的話來寬我的心,我未曾指望他們光宗耀祖,只盼他們能一世無憂?!?/br> 姚顏卿心思一動,說道:“老師可曾想過讓兩位兄長外放為官?” 徐太傅苦笑道:“之前地方上的水也不比京城的水要淺,我想著將他們兩個留在身邊,我也能看顧一二,總比讓他們一個不甚叫人利用的好,如今便是想將他們兩個外放,也難尋機會了?!?/br> 姚顏卿想了想,道:“也未必沒有機會,廣陵知府王大人已在這個位置待了多年,我曾聽他說起有意更近一步,他若能升遷,到時便是兩位長兄的機會,白大哥在廣陵任巡鹽御史,想必和王大人也是打過交代,等白大哥回京老師不妨看看他的意思,他在地方能知曉的消息總比我們要靈通許多?!?/br> 徐太傅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隨即露出一抹溫和的笑,道:“幸虧你提醒了我?!?/br> “這都是學生該做的,比不得老師對學生的恩情?!币︻伹湮⑿φf道。 徐太傅大笑一聲,覺得自己沒有看錯人,他曾遺憾兩個兒子乃是平庸之才,未曾在仕途上有所作為,卻不想得了一得意門生,也可讓他聊以自慰了。 第127章 光陰易逝,盛年難久,晉文帝望著窗外第一場初雪,突然想起了這句話,他尚算壯年,卻也生出了英雄遲暮之感,想當年他跨馬揚刀是何等豪氣沖天,如今卻只能追憶往昔。 “去將五郎招來,朕有話要對他說?!睍x文帝收回了眺望遠處的視線,淡聲吩咐道。 梁佶輕應一聲,躬身退了下去,叫了一個小內侍出宮傳話,眼下這天已漸冷,夾雜著雪花的冷風迎面撲來,冷的梁佶打了一個哆嗦,脖子不自覺的往衣領中縮了縮,可頭腦卻越發的清晰,從前日京郊別莊傳來謹郡王嘔血的消息后,圣人已兩夜未曾好眠,如今召姚大人進京,只怕也是為了這樁事。 姚顏卿從御史臺到進宮用了未到一炷香的時間,他身后的紫貂大氅被風吹的獵獵作響,雪花飄在大氅上不過頃刻間融化成了雪水,又順著柔順的皮料滾落下來。 “姚大人快請,圣人已待你多時了?!绷嘿ズ莺莸亩辶讼聝鼋┑哪_,上前迎了幾步,急聲說道。 姚顏卿露出一抹笑來,瞧見了梁佶眉梢上覆上了一層白霜,知他已在殿外等自己多時,便兩揣在懷中的暖手爐遞了過去,笑道:“梁公公趕緊暖暖身子,我先進殿了?!?/br> 梁佶面露感激之色,凍僵的手拿著暖爐也未有多少知覺,口中笑道:“勞姚大人上心了,我先給圣人和您沏茶去了?!?/br> 姚顏卿微微點頭,大步進了紫宸殿,見正殿并沒有人,便瞧向了殿內的內侍,那小內侍伸手朝著偏廳一指,姚顏卿頷首一笑,算是道了謝。 晉文帝此時正歪在偏廳的長榻上,下本身蓋了一件織錦絨毯,半闔著眼,聽見腳步聲后才緩緩的撩起了眼皮,扭過頭來,等姚顏卿揖禮后便道:“給五郎搬個小幾過來?!?/br> 姚顏卿解了身上的紫貂大氅,交給了內侍,之后自己搬了一把小幾到了長榻下腳的位置坐了下來。 “進前點?!睍x文帝支起了身子,對姚顏卿招了招手。 姚顏卿依令將小幾扳倒了長榻中間的位置。 “前日別莊傳來了消息,老四又嘔血了?!睍x文帝聲音微沉,語調中帶了幾分沉重之色。 姚顏卿聞言面上浮現出一抹驚訝之色,輕聲回道:“圣人可是要召謹郡王回京養???” “養???”晉文帝口中溢出一聲輕哼,冷笑道:“他這是心病,便是御醫也束手無策?!?/br> 姚顏卿眼珠子轉了轉,如何也猜不出晉文帝召他進宮的意思,只能等著他的下文。 “你代朕去別莊瞧瞧老四,告訴他誼訓養在我身邊甚是妥當,讓他只管安了心,不必有什么放心不下?!睍x文帝沉聲吩咐道,聲音中難掩冷意。 姚顏卿聽了卻是一驚,這一驚絕非作假,他強忍住抬頭的舉動,以免讓晉文帝覺得他私窺君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