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這段結束后,鏡頭轉向了許喬與樊夢華。 許喬回憶著應文林譜的曲,撥下了手中的弦。 伴著弦音,在他左后方,樊夢華動了起來。 「許喬彈得好像還不錯誒?」 「這種樂器好像很少看人彈,有沒有專業的說說彈得咋樣?」 「學民樂的上來說一句,三弦沒品,這種無品類彈撥樂器不好彈的,想彈出三弦的那股子韻味,就更難了」 應文林側耳聽了會,放下心,滿意地點點頭。 許喬這口中的“會一點”可不真是“一點”。 第一段小快板,他用了大量輪指,挑、滑、揉,技巧出乎意料外的純熟。 旋律抑揚頓挫、婉轉悠揚,哪怕是個不懂音樂的人,也能聽出這段游子離鄉,雖有惆悵,但面對大千世界的向往和喜悅。 通過這調子,鄉村地里抽穗的水稻、冒著裊裊青煙的煙囪、放牛娃的牧笛音,都似乎出現在了眼前。 這段總的來說活潑激蕩,瀟灑流暢。 緊接著是一個變奏。 許喬手指下滑,在弦上緊按,竟模擬出了公雞打鳴聲。 村民們聽著這聲音,齊齊喝起彩來,一時間熱熱鬧鬧。 應文林笑意不由僵在了嘴角。 這叫會一點?你管這叫一點? 「……剛剛那是公雞打鳴?」 「???」 「村里雞叫了?別告訴我這聲音是許喬弄出來的」 許喬看不到彈幕的震驚,繼續撥著三弦。 從前三弦都要用蟒皮來做,現在蟒是國家保護動物,如今的三弦要么是人造皮,要么是人工飼養的蟒蛇皮。 手中這把三弦是老物件,應文林的吃飯家伙什,用的卻是上好的蟒皮。音質純、余音長,許喬越發喜歡起這把三弦。 至于模仿各種動物聲音,對他而言,也不是什么難事。 許喬按著弦,手指在蟒皮上敲過。 陣陣低沉的狗吠聲響起。 「狗叫?」 「???臥槽這是怎么做到的?」 沒等彈幕們反應過來。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蛙叫、蟬鳴。 曲調瞬間變得悲愴。與身后樊夢華的舞蹈相襯,一時間讓人難以回神。 應文林呼了口氣,臉上神色莫名,有些欣慰。 許喬彈的這段,仍是他譜的曲,但是卻做了一些細微處的改編,譬如這幾段鄉音變調。 沒想到許喬對三弦的運用技巧,竟然還在他之上。原來的游子曲是倉促之下的產物,畢竟只有不到一天的編曲時間。 最后出來的成果算不得差,離經典優秀還是有一大截距離的。但許喬這段改編,竟生生將曲子的意境拔高一層,足以列入教科書的范疇。 公雞打鳴、犬吠、蟬鳴蛙叫,都是故鄉之聲。 遠行的游子,彷徨,孤獨,想起了故鄉那一草一木、一蟲一鳥交織出的歌聲。 離家獨立尋求夢想的豪情在某一刻淡去,他終于想到了守望在家,永遠以等待姿態站在那里的母親。 屬于故鄉的那股曲調,悠悠蕩蕩飄進了每個人的心里。 「為什么我有點想哭啊……」 「我又想起我老家后面池塘,一到夏天就青蛙聚會了」 「有點想家了啊啊啊」 許喬落下最后一個音時,樊夢華動作定格,節目順利完成。 村民們齊聲喝彩,彈幕刷的飛起,閔陽坐在一旁,神色不大好看。說好一起當觀眾,你卻獨自上了臺。 許喬收好三弦,還沒來得及還給應文林,就被他抓住手腕,以熱切的聲音問道:“許喬,要不要加入我們民族樂團?” 沒等許喬拒絕,應文林立馬開口:“這把三弦送你?!?/br> 手上三弦,老木料做的琴身,金花大蟒皮。 第33章 等我娶你 這把三弦送你。 許喬滿腦子回蕩著應文林這句話。 這把三弦……做工好,音色也好, 木制的琴身經年累月被盤出厚厚的包漿。雨林野生的蟒, 選用的是最好的尾背部蟒皮,鱗片規整, 薄厚均勻。 許喬神色糾結,遲疑的目光在三弦上停頓片刻。兩瓣唇微張, 在應文林期待的目光中,差點就要答應。 話臨出頭又打住了。 他哪來的時間去加入應文林的民樂團。 別說經紀人莫成弘這邊后面還要給他安排工作, 光是高茗那頭, 設計稿和美宣就要耗費不小的精力。 許喬嘆了口氣,念念不舍地要把這三弦塞到應文林懷里。 應文林哪里想接, 躲開退后幾步看著許喬痛心疾首:“咱們民樂團對人才很重視,你來了肯定會好好培養的,每年咱都有大把去世界各大音樂廳的演出機會和交流機會!” 后一句話才是重點。 民樂團近些年,那些頗有成就的老藝術家因為年紀、身體原因,一個接一個退居幕后。 接班的年輕人們實力又不足以撐得起大局。民樂團青黃不接,近幾年在世界音樂殿堂交流會上表現欠佳。 應文林愁白了頭發,年年去音樂學院搜羅人才,時不時跟老友打聽有沒有天賦出眾的孩子, 甚至跑了不少趟戲班子和相聲茶館。 但真正有天賦的到底少,找來了, 也暫時不能獨當一面。 許喬今晚那三弦,卻讓他一下子撥開云霧見月明。 技巧、靈氣,都不像是許喬這個年紀該有的表現。 臺風穩健, 韻味十足,那彈三弦云淡風輕模擬動物叫聲的法子,應文林自問就是自己,也不一定能做的出來。 這可不就是民樂團一直要找的人,活生生出現在眼前,還能給他跑了? “應老師?!痹S喬上前兩步,還想將三弦還給他,“我不能加入民族樂團?!?/br> 應文林擺手,死活不接:“你拿著,拿著!” 許喬:“……”無功不受祿,我怎么拿。 應文林見許喬還要推拒,大手一揮:“你不加入咱們民樂團,我也送給你!” …… 好大方。 這三弦您不是寶貝的很,寧可手腕扭傷也不能傷到它分毫的嗎? 許喬看應文林表面豪爽,眉眼卻不自覺抽搐,明顯rou疼的樣子,有些想笑。 他輕咳一聲:“那我可真拿著了啊應老師?” 應文林別開臉,揮揮手:“拿吧,拿吧,送你的?!?/br> 尾音細聽有幾分顫抖。 許喬樂了,哪還會真要他這三弦。 小心把三弦放回琴盒,將琴盒塞到應文林手里,許喬聲音認真了幾分:“應老師,您這是把好三弦,給我是浪費了,我能彈的機會也不多,所以還是您自個兒留著?!?/br> 應文林怔了一下,接過琴盒,半晌忍不住問道:“你這三弦的功底,是從小練到大的吧。能練成這樣,應該也是對三弦很喜歡的,怎么就不愿意加入咱民樂團呢?” 許喬:“實不相瞞,我不擅長三弦?!?/br> 應文林:“?” 許喬實話實說:“我琵琶要好些,二胡也能拉,三弦彈的是最次的?!?/br> 應文林:“???” 你在逗我? 你一定是在逗我。 應文林臉皮子抽搐,還想說什么,節目組那邊已經收拾好器材,派了車要送幾位嘉賓回家。 來的時候直播需要,大家一起坐大巴,搞個活動熱熱鬧鬧。走的時候直播結束了,嘉賓里還有禹飛鵬這位年紀大的,節目組也不怠慢,一人一輛車把人舒舒服服給送回去。 天都黑了,也不好再攔著人說東說西,應文林呼了口氣,拉住許喬:“許喬,你經紀人聯系方式,給我個?!?/br> 許喬知道他還是沒放棄要讓自己加入民樂團這事兒。想著莫成弘那邊雷厲風行,能把拒絕的話跟他說個明明白白,許喬把莫成弘名片給了應文林。 另一邊,閔陽上了車,透過車窗看到應文林同許喬親親熱熱聊著天,心里那股子郁結簡直要表現在臉上了。 本以為參加這檔節目,以自己的學識修養,能跟許喬這個先前被人詬病的小明星成為鮮明的對照組,借此吸波粉。 誰知道現在確實成了對照組,結果卻跟原本設想的完全不同。 任務完成的不如他,最后的節目表現不如他,甚至跟幾位老師的關系,也不如。 心理落差大的不是一點點,分分鐘想要退出。 許喬坐上車,鄉間小道黑的很,每隔一截,路燈投下一小片昏黃的光暈,與黑暗交界分明?;椟S之外,黑色濃郁得像蒙了層層的霧。 “真黑啊?!彼緳C師傅打著遠光燈,也不敢開快,小心翼翼保持著平穩的速度。 許喬目光投到窗外,路兩邊模糊的樹影在夜間張牙舞爪,不斷后退,看著有點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