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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周起身拍了拍蕭寧肩頭:“無妨,還有我在這兒,你好好照顧他就是了?!?/br> 沈觀沉默半晌,到底彎了彎眉眼,拽住蕭寧衣袖輕聲道:“這是好事,倘若能得個姑娘,豈不更好?不是也無妨,我未能瞧著小沅和念念長大,如今倒是有這么個機會了?!?/br> 蕭寧看著他蒼白帶笑的模樣,心疼他要遭這樣的罪,卻也不忍拒絕,只得垂頭悄悄在他額角壓了一個吻,低聲道:“依你?!?/br> 餅鋪重新開了張,這回沈觀卻不再是店里幫工的伙計,而是蕭寧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名正言順的媳婦兒。少不得讓街坊議論些時日,甚至南巷子那邊風月場里還排了一出新戲。 不知道是哪位寫的劇本,講的是出人鬼情未了,說的是原本琴瑟和鳴的夫妻倆,因為變故,妻子撒手人寰,時隔數年又投生回來,尋了舊日情郎,倆人相攜白首的故事。落俗的本子,好在詞寫的秾麗,倒也在城里火了好長一陣子。 “恨當年匆匆,風剪了芙蓉,泉下長眠夢不成,一生余得許多情。 但使相思莫相負,奈何橋前三生路,舉步四顧無相見,何時再如梁上燕。 今朝歸來續前緣,要他云雨歡幸不需眠……” 沈觀聽著后面越唱越香艷,實在有些無言,他自打知道有孕,再未和蕭寧行過床笫之事,何來徹夜云雨。念及此,沈觀輕嘆一聲,伸手捂住了臉。 蕭寧接小沅和念念下學的功夫,回去便見沈觀不在家里,只留了紙上一行字,說是出門買菜,稍稍就回。蕭寧不放心,沈觀養了好些日子,剛剛能下床走動,出去買哪門子的菜。他找了好大一圈,才詢問著旁人找到了坐在樓里聽戲的沈觀。 沈觀坐在一個清凈的角落里,腳邊還擱著一只菜籃子,里頭倒真是裝了幾把綠瑩瑩的小青菜。他正盯著桌子上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 蕭寧走過去,在他對面坐下,一拍桌子。 沈觀驀地回過神,驚了一跳,按住心口道:“少爺?” “來這干什么?”蕭寧不悅道。 沈觀這才覺得不妥,彎腰提起菜籃子,心虛道:“買菜不是,順便聽聽這出‘還魂記’唱的什么?!?/br> 蕭寧從他手里把菜籃子接過來,伸手扶他起身,護著他腰側,道:“好聽?” “尚可,只是有幾處太不屬實?!鄙蛴^沉吟一瞬,將他覺得太扯之處說給了蕭寧聽。 蕭寧聽罷,未做聲,只是牽著沈觀的手回了家。 直到夜里,沈觀正要睡下,卻忽地被蕭寧按在床上。 “少爺,你這是……”沈觀心跳如擂,卻不敢動。 蕭寧的鼻息落在沈觀耳側,但聽他沉聲而道:“我問過了老周,你腹中孩子已過頭三月,行些房事也無妨,你既怪唱詞不屬實,我便落到實處好了?!?/br> 沈觀唇上一熱,卻是被蕭寧的唇覆住,衣帶掃落,喘息聲漸起…… 良久之后,沈觀額角帶汗,腰間酸痛,光潔清瘦的雙臂攀著蕭寧的脖子告饒。蕭寧吻上他眉心,低聲喚道:“阿云?!?/br> 沈觀面色緋紅,汗濕青絲,虛聲應道:“我在?!?/br> 蕭寧雙眼微紅,神情發狠似的,出口卻溫柔:“償我余生?!?/br> 沈觀眸中水光滟滟,拉過蕭寧的手同他十指相扣,輕柔地按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闔眸道:“若非死別,再不生離?!?/br> 第45章 雨打江南樹,一夜花開無數,小鎮安寧,歲月亦變得悠然起來。屋前濕滑,沾了面粉的手掌穩穩扶住另一只清瘦的手,素白的衣袍掃過青石階,竹籃里一把青蔥滴水。白衣削肩,青簪挽發,沈觀清致的眉眼帶笑,握緊了蕭寧的手。 小沅從爹爹手里接過竹籃,彎起眸子一笑,小圓臉上酒窩乍現。小念念拽著哥哥的袖口蹦著要竹籃里那捧水甜的青棗。蕭寧扶穩了沈觀的腰,將人半圈在懷中,嗔責他眼看著都要生了還閑不住要拎著籃子往外跑。 沈觀不懼他生氣,低聲哄了一句,挽了袖子說要下廚。蕭寧眉梢一挑,雖不高興,倒也不攔他,眼見沈觀優哉游哉晃進廚房,才伸手在小沅肩頭一拍,叮囑兒子跟去打下手,莫累著他。 黃昏暮雨,沾衣欲濕,玄衣長袍的人立在樓閣上,遠遠望著暖燭漸起的餅鋪子。一把青竹骨傘遮在他頭頂,蔽了風雨。 “怎么?羨慕?”老周擎著傘,漫不經心地問道。 江嶺心神色冷清無波,開口緩緩道:“他的那雙手,本尊親自握著教他一筆一劃、教他一招一式,習得詩書滿腹,學得劍法無雙??扇缃袼麉s只用這雙手為人洗手作羹湯?!?/br> 老周嗤笑,唇角弧度冷硬:“那又如何,至少有人肯心疼他。好過坐在金陵百丈樓宇之上,清冷孤寂,了了一生?!?/br> 江嶺心不語,眼神清冷寡淡,老周的話像是落到了他心口的古井里,激不起一絲漣漪。 “放過他吧,無論你將他帶回去多少次,結局都是一樣的?!崩现苻陕涞?。 “我知道?!苯瓗X心眸色微沉,轉身同老周擦肩而去。 驚起的衣袂掠出一抹類似霜雪的冷香,老周闔眸,低聲喃喃道:“倘若當年你肯……我們何嘗不是這樣……” 遠處的腳步微頓。許久,漸起、漸遠。 夜里,窗外細雨滴答,被褥暖香,樓下忽響輕叩門聲。沈觀淺眠,睫毛一顫,緩緩要睜眼,又被一只溫熱的手掌蓋住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