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賀玨也反應過來，連忙從人身上爬起來，“朕是否壓疼你了？你感覺傷口如何？朕一時得意忘形，你若有事別不吭聲?！?/br>
    “不妨事?！苯靡沟?。

    賀玨放下心，雙臂反抱著后腦勺仰面再次躺倒在榻上，他嘴里哼起了一段小調，沒有詞的，也聽不出是哪里來的。

    可靳久夜也能時不時合上兩段，兩人便這么悠閑地享受著靜謐時光。

    賀玨少有這種自在的時候，好像周遭的一切都不復存在，那些令人頭痛的朝政也隨之遠去，身邊只有靳久夜這么一個可以陪伴的人。

    他不覺得沉默會使人感到生硬尷尬，相反他很享受與靳久夜之間的沉默，那是一種長久以來的默契。

    甚至他會想，如果分離許多年，他再與靳久夜相遇時，也能這樣平和而自然的相處著。

    “夜哥兒，你知道嗎，朕已經許久沒有想起齊樂之了?！?/br>
    靳久夜怔了怔，問：“有多久？”

    賀玨笑，“其實也沒多久，從他給朕送請帖以后，朕就不想他了，細下數來才幾天，朕竟覺得許久了?！?/br>
    他喟嘆一聲，聽到靳久夜說：“主子前幾日醉酒，不是為了齊公子么？”

    賀玨下意識張口反駁：“朕那不是為了齊樂之，是……”

    “是什么？”靳久夜追問。

    賀玨失笑，搖了搖頭，忽然覺得無法辯駁，也沒有意義解釋。

    “罷了，提他做什么？”賀玨道，“朕答應親自去賀他與阿瑤新婚，十二那日，你陪朕出宮吧?！?/br>
    “好?！币蝗缂韧膽?，賀玨聽得很心安。

    兩人又靜默了一會兒，賀玨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樂了半天，見靳久夜沒反應，終于忍不住碰碰對方的肩膀，問他：“你還記得我們倆，在這屋子里干過一件蠢事么？”

    “什么蠢事？”那時候跟著賀玨干下的蠢事實在太多了，靳久夜不知道主子指的哪一件。

    “就是八歲那年，不，九歲，咱倆一塊在屋里洗澡……”賀玨忍著笑挑眉，試圖喚醒靳久夜的回憶。

    靳久夜對旁人的記憶不算好，玄衣司的暗侍衛到現在都認全過，可對賀玨的事情卻分外上心，剛提了一個開頭，他就想起來了。

    但他希望自己沒想起來，“屬下不曾與主子一同沐浴?！?/br>
    “你別不認，都害得朕風寒了一陣?！辟R玨才不怕靳久夜裝，偏要說個清楚，“你雖沒與朕一同沐浴，可也是脫了衣裳的?！?/br>
    “主子?！苯靡故疽鈩e說了。

    但賀玨覺得好玩，過了二十年，再糗的事都可以拿來當個笑話說著玩了。

    “那時候真蠢，大冷天光著身子，非要跟你比個大小，還把你衣裳扒了?！辟R玨做皇子的時候過得并不好，連伺候的宮人都沒兩個，生母遺棄養母早逝，先皇更是不在意，或者說故意縱容。他身邊只有一個靳久夜，還是相處了許久才貼心的，很多時候一些往事都帶著心酸，但此刻賀玨提起來，卻只剩下最歡快的部分了。

    “你就跟現在這樣，傻乎乎的，被朕按在榻上，還被朕逼著晾了許久，臉都紅了?！辟R玨瞥了一眼靳久夜，見他面無表情，不禁切了一聲，“那時候你可不像現在這樣，成天木頭臉，好歹是個小孩子?！?/br>
    靳久夜何曾沒想起來，其實那時候剛出生死營，比現在更冷漠一點，只是賀玨太過分了，換做誰都會鬧個紅臉。

    “主子別提了?！苯靡篃o奈道。

    賀玨笑笑，沒再刻意提及，只嘆息道：“朕沒分寸，你也跟著朕胡鬧，當時沒有宮人來勸，朕身子又弱，冷著了后來在床上躺了許久，那個冬天實在難熬?！?/br>
    “屬下不是替主子偷偷去御膳房拿了好幾回吃食么？”

    賀玨一聽又跳起來，伸手敲了一下靳久夜腦門，“你還說，你是不是個糊涂腦子，你帶了碗雞湯回來，居然是甜的！”

    “屬下是想替主子嘗嘗味道?！逼鋵嵤鞘孪仍嚩?。

    “所以你就把糖當做鹽巴放了？”賀玨無語至極，當時也硬著頭皮將雞湯喝完了，那股子味道到現在還記憶猶新。

    靳久夜便不說話了。

    賀玨懶懶地看著他，伸手拍了拍靳久夜的臂膀，“你看你現在，還是跟著朕胡鬧，連自己都搭進宮了。太妃對你有怨懟，朝臣也不看好你，連宮人恐怕都不敬你，朕……”

    賀玨抿緊唇線，似是很難開口卻又不得不承認，“朕委屈你了?！?/br>
    “能為主子分憂，是屬下的職責所在?！苯靡购苷J真道，“屬下不委屈，從不覺得委屈?！?/br>
    賀玨無言，默了許久，隨后正了正神色，道：“走吧，在這兒待許久了，他們該找我們了?！?/br>
    許是與靳久夜說過太多話，賀玨覺得心里暢快了許多，他起身走了兩步，忽然回頭，鄭重地對靳久夜說：“朕會護著你，從今天起，朕護著你?！?/br>
    靳久夜望著賀玨，眨了眨眼，又微微低下頭，“好?！?/br>
    賀玨瞧著他這小媳婦兒的模樣，忍不住又笑了，上前將人拖起來，摟著人的肩膀，哥倆好的一塊往外走。

    他覺得今日之后又與靳久夜親近了幾分，好像連心都貼到了一塊，不，不止是貼到了一塊兒，靳久夜就跟鉆進了自己心窩似的。

    至于之前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恐怕是他太寂寞的緣故，明明靳久夜還是自己的好兄弟，從來沒變過，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