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不管執行什么樣的任務,為避免差錯與冤情,都需要兩位暗侍衛一起,當然這一點影衛大人靳久夜除外。 同行的暗侍衛察覺到林季遠情緒不高,便多問了一句。 林季遠道:“我今日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去找頭兒,誰料頭兒根本不記得那日的事?!?/br> “你是說那日你為了丙字三號頂撞頭兒?”這個暗侍衛正是當日得了靳久夜命令捉拿懲治林季遠的兩人之一,當時他便勸過林季遠了,“你后來去查了丙字三號?” “是,那賊人罪大惡極,惡行罄竹難書,還讓頭兒也中了招,我甚至問過兩年前的老人,頭兒當時的情形……若換做我,恐怕早就一死以作解脫了,可頭兒卻硬生生挺了下來?!绷旨具h回憶起前些日子打聽來的那些事,“我佩服頭兒,不光是因為丙字三號,還有很多常人做不到的,他都做到了,他真的很厲害?!?/br> 暗侍衛同伴也贊同道:“是啊,你那天不是說過嗎,他冷血無情至極。做人到了這種地步,已不能以常人來比較了,或許,你可以把他當做神?!?/br> “不?!绷旨具h搖頭,“他不是神,也不是冷血無情,而是忠肝義膽一腔熱血,為了陛下,他付出了太多。你知道崇明二十三年,他背著陛下不飲不食徒步跋涉了一千三百里,你知道寶元三年他從太和門一路殺進了勤政殿只為將陛下救出囚牢,你知道雍和元年他只身闖進千軍萬馬取楚王首級,被萬箭穿心奄奄一息……“ “我曾經以為我出身世家,讀書學藝十幾年,日后也定然要做個報效國家的忠臣良將,然而進玄衣司一年有余,我發現自己還是太稚嫩。當然這不是最差勁的,畢竟能力不足還可以再練。但更讓我難過的是,我捫心自問,偶爾有那么幾個瞬間,我仍然懷有一絲僥幸一絲迷亂,我甚至有惡念有貪欲有私心,我會懷疑,會退縮,會畏懼……而這些,頭兒永遠都不會!” 林季遠的語氣篤定而慷鏘有力,“他是這世上我見過最單純最忠誠的人,他效忠陛下,不惜性命不惜聲名甚至不惜自己的喜怒哀樂。這些我都做不到,我沒有他那般……” 唇齒間百轉千回,他吐出兩個字,“純粹?!?/br> “我們誰都沒有?!蓖榘矒岬嘏牧伺牧旨具h的肩膀,“純粹的人做事只會有一道標尺,在這標尺之外的,他都可以舍棄都可以視而不見,我們做不到是因為我們有雜念。而這些雜念,可能是我們的父母家人,也可能是同袍兄弟,亦或者妻兒子女。季遠,不必苦惱于此,畢竟頭兒還吩咐了任務,咱們得好生完成才是?!?/br> “嗯?!绷旨具h點點頭,收拾了心情,“我會朝著頭兒努力的!” 兩人相視一笑。 半晌,林季遠突然想起什么,不免又嘆息道:“我方才不小心看到頭兒脖子上的一道疤痕,據說是當年為破解丙字三號的控制,引蠱蟲而留下的。我問過堂兄,引蠱蟲痛不欲生,方才差點兒就忍不住想問問頭兒,那時候是不是真的那么疼?!?/br> 林季遠說著說著就笑了,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暗侍衛同伴亦笑道:“這事自不必你cao心,咱們頭兒有陛下心疼著呢,你若越俎代庖,陛下會吃醋的?!?/br> 勤政殿。 賀玨下了朝,回到暖閣換了常服,伺候的老宮人張福尋機進言:“陛下,今個兒影衛大人被太妃叫去了壽康宮?!?/br> “太妃叫他去壽康宮作甚?”賀玨皺眉,“好不容易才養好傷,還沒長一點rou呢?!?/br> 昨日抱著都覺得瘦了一大節,明明日日藥膳補著,又不讓人出門勞動,竟然不胖反瘦。 張福小心翼翼地回道:“許是為了昨日您去永壽宮的事,太妃在鐘小姐面前失了顏面,而影衛大人是陛下的嬪妃,名義上也是太妃的兒媳?!?/br> “靳久夜不是她的兒媳,朕的母親只有先皇后一人,太妃逾矩了?!辟R玨呼出一口濁氣,掩飾住內心深處對太妃的不滿,“靳久夜在何處,朕去尋他?!?/br> 張福很有眼色地打聽過了,“影衛大人從壽康宮出來,便去了玄衣司,這會兒應當還在玄衣司?!?/br> “早膳用過了嗎?”賀玨抬步往玄衣司去,張福想了想,答,“許是沒有?!?/br> 賀玨果然惱了,步伐也急了些,“永壽宮的宮人都是干什么吃的,他一個傷病之人,不看著好好吃飯,便由著隨意走動?” “瞅著日頭,也快到晌午了吧?!睆埜D卦诨鹕蠞擦艘话延?。 賀玨氣極了,“壽康宮那個去請人的狗奴才叫什么?連飯也不許人吃了,好大的膽子!” 天子盛怒,誰也承擔不起。周遭所有宮人,當值的不當值的路過的閑聊的疾行做事的,聞言個個都停下了動作,如潮涌般一一跪下噤聲。 “是壽康宮掌事,蔣富海?!睆埜4怪鄄€,恭順地回答。 “好個蔣富海!”賀玨怒不可遏地下令,“傳令宮正司,蔣富海不敬朕的妃嬪,著人杖刑二十,免去一宮掌事之職,貶去長安巷做苦力?!?/br> “是?!睆埜?,朝后頭跟著的小宮人使個眼色,遂有人跑腿去。 隨后賀玨似是出了口惡氣,怒意消散了些,行了十余步,他又沖張福道:“對了,那個鐘氏女,既是外室女,便不要在宮中久待了,你去給壽康宮傳個話,讓太妃過幾日就將人送回去,免得鐘家人思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