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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茫然,又想起勤政殿高墻厚瓦,真下了雨也未必聽得見。 賀玨放下書,起身走到窗前,伸手推開一條窗縫兒,淅淅瀝瀝的雨聲裹著潮熱的霧氣撲了進來。 果真是下雨了。 賀玨再推開些,便能看見很遠處的一處屋角,那便是玄衣司所在。 他看了片刻,回頭再見到小宮人,只見食盒邊角都浸出水來,可見里頭冰已經化了。 “撤下去?!辟R玨揮揮手。 隨即走到棋盤前,將那解了不下一個時辰的殘局抹了。 小宮人將食盒遞出去,回來收拾了棋盤,賀玨拿著本書在屋內踱步,半晌,他指了指小宮人。 “你,去玄衣司?!?/br> 小宮人沒明白,靜等著再吩咐,誰料賀玨頓了頓,忽又擺手不言了。 “奴才去給影衛大人送傘吧?!毙m人試探著開口,“這下了雨,影衛大人有傷在身,不宜淋雨?!?/br>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賀玨心頭那股子氣陡然冒了出來。 靳久夜那小子離了勤政殿就跟脫韁的野馬似的,半點也不受控制。平時倒也罷了,可眼下身上還有傷,正該好好將養恢復,他倒好,偏偏不拿自己的命當命,隨意折騰,若出了毛病還只會硬扛。 賀玨越想越覺得生氣,“送什么傘?你去,叫他滾回來睡覺!” 天子一怒,四海變色。 小宮人嚇得后背冒了一層冷汗,“是,奴才這就去?!?/br> 說出這話,賀玨更覺得不大高興了,好像專門去請那人自己矮了一截兒似的。 但既然說了,話也不能收回,賀玨冷冷看著小宮人一臉恭敬地應下,躬著身子往外退。 他又將人叫住,“你這奴才臉生,叫什么名兒?” 小宮人原本心里正驚濤駭浪,心想陛下竟然還要等人一起睡覺,這待遇只怕影衛大人是獨一份。 念頭還沒閃完,賀玨又叫住了他,他這后頸脖子冷嗖嗖的,總覺得今日運氣不大好,一不當心便是掉腦袋的事。 “奴才名叫張小喜?!?/br> “張小喜?”賀玨瞇了瞇眼睛,似乎從哪處聽了這名兒,無形中有幾分熟悉之感。 “奴才是孤兒,雍和元年入宮,隨師傅姓?!毙m人試探著回答,“奴才師傅名叫張福?!?/br> 賀玨嗯了一聲,也不知是個什么情緒,只擺了擺手,將人揮退出去。 張小喜告退,正待踏出暖閣,身后賀玨又出聲了,“你站住?!?/br> “陛下還有什么吩咐?”張小喜恭順地問。 賀玨煩躁得很,“不必去了,退下吧?!?/br> 張小喜應是,心里納悶陛下為何改了主意,但也不敢多做停留,趕緊退了出去。 賀玨兀自坐著,過了一會兒,站起身,心想那小子不把他說的話當回事,這回定要親自去玄衣司給他個教訓。 還沒想清楚怎么教訓,屋外回來一道人影,“主子?!?/br> 賀玨掃了一眼靳久夜,發上有些濕意,外衣也潤了。這雨小,他武藝高強,應當沒淋透。 “做什么這么晚?”賀玨冷冷道。 靳久夜看了看時辰,覺得并不算晚。這還是他念著主子的叮囑,一早就回來的,否則還要在卷宗室多待兩個時辰。 賀玨見這人一臉茫然不知,心頭那股邪氣就跟拳頭打在棉花上似的,氣得牙癢又做不得什么。 默了片刻,賀玨終究先服軟,“過來,把衣裳脫了,朕給你換藥?!?/br> 換藥這事兩人都很熟悉,靳久夜聽話得很,賀玨抹著藥膏,又看了一遍血rou模糊的傷口,還是忍不住心疼。 “出去走動又牽扯了傷口,看看,到現在也不見愈合,紗布上全是血,靳久夜你是不是嫌命長?”賀玨說得生氣。 靳久夜想了想,“主子莫擔心?!?/br> 賀玨一口氣堵在了嗓子眼,“朕擔心?你自個兒都不當回事,朕說的話頂用嗎?從明天起,不許再出去了?!?/br> 得,又把人關了起來。 靳久夜也很無奈,“屬下在查往年卷宗?!?/br> “那叫人將卷宗搬到勤政殿來?!辟R玨根本不給機會,“朕若無事也看看,說不定還能看出些你忽略的蛛絲馬跡。怎么,這副神情是在怨朕?” 靳久夜連忙否認,“沒有?!?/br> “諒你也不敢?!辟R玨再下一劑猛藥,“你可記得,眼下你這副身子是朕的,你是朕的妃嬪,不比從前了,再敢胡來,且看朕饒不饒你?” 上好藥,換上新的干凈紗布,賀玨拿干帕子幫人擦了兩把頭發,又提起靳久夜的中衣,幫人套在身上,“這袖口是怎么回事,破了這么一大塊?” 靳久夜隨著賀玨的話一看,原是昨夜挑了繡線的那處,這時賀玨捻起袖口仔細一瞧,也想起來了,“朕記得這件拿去繡了朵紅梅,現在,紅梅呢?” 靳久夜沒說話。 賀玨又問:“你那袖口的紅梅呢?” 靳久夜默。 賀玨冷眼瞧著,心里已然明白幾分,“膽子倒挺大嘛?!?/br> 靳久夜只得解釋,“屬下不能著紅?!?/br> “呵,御賜之物也敢破壞,欺君之罪也敢犯,難怪了……” 靳久夜聽到這話音,“屬下……” 賀玨抬手打住,“朕困了,睡覺?!?/br> 說完就往床上一躺,留下靳久夜一個人在原地,賀玨閉著眼,一副我拒絕我不想多說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