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節
“大兄弟, 你的粥?!?/br> 青年端起碗剛要走, 身后有人不滿質問: “憑什么他有那么多?” 伙夫敲著碗邊, 不耐煩道:“別人能干三個人的活,你能嗎?!有不滿就和老板說去, 別耽擱我的時間,快快——下一個!” 領粥的隊伍又開始流動。 青年端著瓷碗上了一輛馬車, 靠窗而坐的女子放下手中《烏孫語》朝他看來。 她的模樣更算不上美觀, 高聳的鼻梁和顴骨,讓她看上去格外刻薄。 他把本就只開了一道口子的窗戶再往下壓了壓, 取出腰間鋒利匕首, 挽起長袖,在前臂劃了道寸長的傷口。 她嘆了口氣:“……對不起?!?/br> 她一開口, 那股外貌帶來的刻薄煙消云散, 她的目光如此沉靜溫柔, 連帶著那張刻薄的外貌也柔和了。 “小傷而已?!?/br> 他剛要朝粥碗擠壓傷口,活潑的呼聲在窗外響起, 一雙湖綠色的大眼睛出現在窗戶縫里。 “jiejie, jiejie, 你用飯了嗎?” 秦秾華擋住他的傷口,將窗戶稍微抬起一點,笑著回應她的問題。 沒一會,小姑娘揮著手跑走了,留下她從家帶來的一張葡萄干囊。 改頭換面加入商隊這些日,力大無比的秦曜淵得了商隊老板的歡心,左右逢源的秦秾華則得了商隊普通人的喜歡,一開始,他們還對商隊帶上一個病怏怏的人心懷不滿,現在,教這個病怏怏的人說烏孫語已經成了商隊里的最新游戲。 秦秾華重新壓下窗戶后,少年的傷口已經凝血,他拿起匕首,想再劃一條傷口。 秦秾華先一步把他的前臂拉到面前。 她貼上他的前臂,小獸一般吮吸舔吻,捕捉每一滴新鮮溢出的血珠。 秦曜淵看著她專注吮吸的樣子,即便是戴著那樣一張面具,依然叫他心神蕩漾。 這雙長睫半掩的美眸,擋不住她靈魂的發光,引得他熱血亂躥。這些不聽使喚的熱流不往她吮吸的地方跑,反而撒著歡往下沖去。 溫熱的舌尖在傷口輕戳慢磨,調撥著他為數不多的理性,她神情專注,全然已經投入,雖然知道她是為了什么,但對他而言,只有一種可能—— “你勾引我?!?/br> 那只原本在口中含著的前臂忽然退走,秦秾華的舌尖剛一空落落,右肩就受到一陣推力。 她不由自主往后倒去,腦后沒有受到預想的沖擊,一只手護著她的頭,讓她軟綿綿摔到地上。 秦秾華后悔給他省事了,給他省事——他就一定不會讓她省事。 她的發髻亂了,但她已經沒空去管發髻。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的吻堵住了她的呼吸,秦曜淵借著地勢,吻得她無處可逃,吻得她呼吸困難,他好像要將她生吞活剝一樣,帶著野性毫無章程地啃咬她的嘴唇,纏緊她的舌根。 他將她拉入深海,她愿意跟他一起沉浮。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將她放出水面。 秦秾華望著車頂,胸口大起大伏,蒼白的面龐染上玫瑰般的嫣紅,頸窩里埋著一動不動的少年。 “……快起來?!?/br> “讓我冷靜一會?!?/br> “你這樣怎么冷靜得下來!” 秦秾華紅著臉,用膝蓋頂開身上磨來擦去的人。 少年悶哼一聲,倒在地上。 “這招用過了?!鼻囟屓A道。 上次她中計去扶,后果就是……一炷香前發生的事又輪回一遍。 她從坐榻下的小箱子里取出牛骨梳和銅鏡,坐在鋪著狼皮的地上,對鏡重整發髻。 秦曜淵從地上坐起,蔫頭聳腦地看著她。 “我們何年何月才能成婚?” 秦秾華攏著腦后濃密長發,隨口道:“成婚做什么?” 這話捅了狼窩,她剛攏起的長發頃刻散開,秦曜淵不僅將她拉入懷里,還一口咬在她脖子麻筋上。 他用牙齒磨了磨她頸上嫩rou,惡狠狠道:“做你?!?/br> 一巴掌隨即打在頭頂,他不痛不癢,連眼睛都沒多眨一下。 “少和他們學些渾話!” 秦秾華推開他,重新攏起長發,少年一把抽走她手里的發釵,在她發怒前說道:“別盤了——馬上就入城了,胡女都不盤發?!?/br> 秦秾華去搶發釵的動作一頓,遲疑道:“那就散著?” “散著?!鼻仃诇Y拉開她的雙手,隨手撥弄了幾下落下的長發,道:“放心吧,好看?!?/br> 秦秾華去看銅鏡里面容刻薄的女人:“……只有你覺得好看?!?/br> 少年將她擁入懷里:“你還想誰覺得好看?” 端回的粥已涼了,好在烏孫常年如夏,如今剛過二月,烏孫邊境已溫暖如春,兩人就著涼粥,分吃了比秦秾華臉還大的一張葡萄干囊—— 當然,絕大部分進了秦曜淵肚子。 “還有幾日入烏孫?”秦秾華問。 “最多兩日?!鼻仃诇Y道:“已經過界標了?!?/br> “商隊的最終目的地是王城,我們跟著一起走可以降低被排查的風險……只是要委屈你多做幾日苦力了?!?/br> “阿姊每日幫我揉揉,我就不苦了?!?/br> 他親了親她的下巴,正要將吻帶去脖頸,眼神掃過,忽然一頓。 秦秾華還沒察覺,推開不安分的狼腦袋:“揉胳膊可以,其他地方免談?!?/br> “腿呢?腿也酸?!?/br> 十八歲的少年,精力有多充分,秦秾華完全體會到了。 只要他們在同一個空間獨處,不論什么話題開頭,最后勢必走向黏黏糊糊,糊糊黏黏,糊黏糊黏。 “阿羅,下來幫忙搬東西!” 車下響起的呼聲拯救了秦秾華,少年一反常態地痛快下了車,臨別時莫名其妙囑咐一句“今天別下車了”。 一落地,他又板起一張生人勿近的臉,配合他拔群的身高,十足唬人,叫他一起做工的青年不由自主落后一步,像個隨從似的跟在身邊。 秦秾華含笑關上木窗。 銅鏡還放在坐榻上,她拿了起來,正要放入木箱,忽然瞥到脖子上一塊紅斑。 她不可思議地舉近銅鏡,她沒看錯——脖子上一塊紅斑。位置正好是他先前叼在嘴里的那一塊。通紅的紅斑被雪白的肌膚包圍,就像白珍珠包圍中的紅寶石,醒目非凡。 她現在知道秦曜淵為什么走得那么痛快了,如果他還在,她一定會揪他一頓。 這塊紅斑,直到兩日后車隊入城才消了下去。 兩人用金雷逃難的混血胡人身份,混在車隊里順利通過盤查。車隊一路走走停停,雖說慢了些,但烏孫本就不大,這點時間秦秾華還耽擱得起。 鎮國長公主剛“失蹤”,矛頭指向狐胡余孽,現在正是烏孫精神高度緊張的時候,從秦秾華的本意來說,也不愿太快進入輝嬪眼皮子底下。 等到秦秾華二人和商隊分道揚鑣,已是陽春三月,商隊諸人都對他們的離開戀戀不舍,那位摳門的矮個大胡子老板不僅給他們介紹了便宜的房源,離別之前,還眼淚連連地拍著秦曜淵的胳膊,直說他是他見過的最好伙計。 “干得多,吃得少,不講工錢,為夢想奮斗,沒有比你更好的伙計了!我們商隊需要你這樣的人才,我五日后啟程行商,你要是改變主意了,歡迎你隨時回來!” 再三夸獎后,這位只有秦曜淵肚皮高的大胡子老板摸著眼淚花,依依不舍地離開了——他們清完大朔帶來的商品后,又要滿載著西域的特產重回商路。 秦曜淵走進屋內,瞧見秦秾華正拿著一塊巾子擦拭布滿灰塵的木桌,眉頭一皺,三步并作兩步走到桌前。 他一把搶走巾子,道:“我來?!?/br> “你不會——” “誰說我不會?” 他拿手臂擋開秦秾華,擦完桌面擦桌腿,手腳利落超出秦秾華想象——至少比她先前作畫似的效率利落多了,短短幾個眨眼,一張桌子就在她眼前閃閃發亮。 秦秾華現在像個多余的人。 她欽佩地看著屋里屋外忙個不停的少年:“你什么時候會做家務了?” 他拿著剛洗的巾子擦著吱呀吱呀的木床,頭也不抬道: “只有不愿意的,哪有不會做的?!?/br> 秦秾華不想心安理得的等著,她剛要拿起另一塊碎布巾子,秦曜淵開口道:“過來幫忙?!?/br> “幫什么忙?”秦秾華連忙走了過去。 “蹲下?!?/br> 秦秾華聽話蹲下,做好接受任務的準備。 “親我一口?!?/br> “……?” “你擦家具,是事倍功半,你親親我,是事半功倍?!?/br> 蹲著也能借到身高優勢,少年從自然下垂的眼瞼下看著她,理直氣壯道: “阿姊這么聰明,知道怎么做了嗎?” 他抬起腮幫子,示意她親他臉頰。 秦秾華親了—— 用手掌心親的,親出啪的一聲。 “看來你不需要幫忙,加油吧?!?/br> 不顧少年不滿,秦秾華起身走出屋子,日頭正好,她可以在院子里復習一遍《烏孫語》。 傍晚時分,秦曜淵收拾好屋子,在院子里沖了個涼水澡后,兩人出門購置生活用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