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秦曜淵漫不經心瞥了他一眼,伸出左手。 “……殿下恕罪?!?/br> 上官景福小心解開玄色箭袖的衣扣,將三指搭上手腕了一會,前后換了幾個位置,面色有些不解。 他收回手,遲疑道:“……除了沒精神,殿下還有什么不適?” “頭暈?!鼻仃诇Y冰冷的眸光朝他掃去:“前幾天淋了雷雨?!?/br> “即如此……”上官景福低下頭來:“我開一副外感風寒的方子,殿下先服來看,若有不適,卑職再換方子?!?/br> 秦曜淵喉嚨里含糊一聲,算作回應。 上官景福提著藥箱離開后,秦曜淵環住她的腰,把臉埋在她身上,低聲道: “阿姊——我難受。你摸摸我……” 看在他馬甲掉落,從小狼變成了小金狼,又在病中的緣故,她依言撫摸起他的發頂。 秦曜淵得寸進尺,又說:“你摸摸其他地方?!?/br> 這次她摸到了下巴,逮著像逗弄貓狗那樣,撓了起來。 “其他地方!”他皺眉,不悅地重音強調。 秦秾華拍了拍他的頭。 “……你還挑三揀四,有就不錯了?!?/br> 秦曜淵抓著她的手,往衣領里送:“阿姊……我熱?!?/br> 秦秾華打在他手背,縮回手后,摸了摸他的脖子和臉頰一帶。 他倒是沒說謊,體溫確實比平時要燙,秦秾華皺眉打量他臉色,又沒有看出異常。 秦曜淵舒服地嘆了口氣,左手覆上她的手背,抓著她的手貼上脖子。 “阿姊,你真舒服?!?/br> 他的手心更是燙得驚人。 秦秾華皺眉道:“淵兒,你真的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么?” “風寒而已?!彼灰詾橐猓骸昂芸炀蜁玫??!?/br> 秦秾華原本不以為意:這五年來,秦曜淵沒有生過一次病,連咳嗽噴嚏也不見他打過。然而眼下這情景,卻由不得她不擔心。 從不生病的人,一病起來還真是來勢洶洶。 秦秾華看著他微蹙的眉心,這時想不到她的大朔共榮圈了。 她吩咐烏寶打桶冰水來,又將另一只手覆上秦曜淵發燙的臉頰,盡量讓他感覺舒服一些。 他把臉埋在她身上,說:“……我不想吃藥?!?/br> “你生病了,只有吃藥才能好起來?!?/br> 秦秾華用依然微涼的手背去為他降溫。 在等待藥煎好的時間里,秦秾華一直重復這個動作,直到烏寶提進一桶井里新打出的地下水,她用冰冷的濕手巾貼在他的額頭,他又睡了過去,在睡夢中,依然緊緊抓著她的手。 秦秾華第四次給他換冷手巾時,他忽然偏頭,臉上浮出一抹痛苦,唇縫中溢出模糊不清的囈語。 她湊近去聽。 “娘……不……” 秦秾華重新直起身,反握住他的手,用另一只手貼上他的面頰,柔聲道: “淵兒,阿姊在這里?!?/br> “不……” “淵兒,阿姊在這里?!?/br> 她不斷重復。 輕輕的,平靜的,溫柔的,像夕陽曬暖的湖水。 秦曜淵漸漸安靜下來。 她撫著少年面頰,輕聲道: “安心睡吧,有阿姊在,誰也不能傷害你?!?/br> .... 第84章 九皇子病倒的消息傳出后, 譚光提著整日圍著鳳陽公主轉的武岳上門探病。 探病路上, 武岳還在不滿嘀咕。 “不就是一個風寒么?男子漢大丈夫, 打個噴嚏就上門探病, 這也太小題大做了——” “事情只要發生在宮里那些貴人身上, 什么題都不算大作?!弊T光瞥他一眼:“殿下和我們年齡相近,但他永遠是殿下, 就因為你心里沒數,才能讓王斗星在殿下那里越來越出頭?!?/br> “王斗星那個馬屁精——”一提這個名字, 武岳臉就皺成一團:“殿下面前夾著尾巴做人,殿下不在, 甩著尾巴啪啪在我們臉上打!總有一天, 我要把麻袋罩他頭上——痛打一頓!” 眼見九皇子的帳篷已經近在眼前,譚光嚴厲地看他一眼, 叮囑道: “到了——管好你的嘴,殿下面前,不要說三道四?!?/br> “知道了——譚姑姑——”武岳拖長聲音道。 兩人向帳門前的小侍通報后, 撩開門簾走了進去。 帳篷里只有秦曜淵一人, 他百無聊賴躺在床上,聽到門簾撩動,眼睛一亮, 起身看到譚光和武岳后,又懶洋洋地躺了回去。 “見過殿下——”譚光謹慎道:“我們二人聽聞殿下身體不適特來探望?!?/br> 秦曜淵躺在床上, 朝二人投去漫不經心一眼:“我好得很?!?/br> “你的臉色不像好得很???”武岳心直口快, 脫口而出, 得到秦曜淵冷冷一眼。 “殿下,御醫來看過了么?怎么說?”譚光道。 “風寒?!?/br> “若是風寒,的確沒有大礙?!弊T光道:“我和武岳帶了一只百年老參,已交給帳外守門的小侍了。還望殿下保重身體,早日回歸圍場?!?/br> “知道了?!鼻仃诇Y心不在焉,眼神一直往門前瞟。 譚光看出他在等人,正要出言告辭,門外的小侍忽然通報:“九皇子,長公主到了?!?/br> 說時遲,那時快。 秦曜淵撲通一聲倒回了床,兩手飛快撥亂頭發,閉上眼,緊皺眉心—— 譚光和武岳看得目瞪口呆,忽然,他睜開眼。 凌厲的目光掃射床前兩人,他沉聲道:“還不走?” 譚光拉著瞠目結舌,還在“你……”的武岳,略一行禮,快步走出了帳篷。 在帳篷外,他們看見了剛好走到帳前的玉京長公主。 秦秾華見到兩人,臉上露出笑容:“你們也來探望淵兒?” “見過長公主……”譚光拉著武岳一起行禮。 “不必多禮?!鼻囟屓A笑道:“我帶了河羹來,不如留下吃了再走罷?!?/br> 武岳剛想說好,一旁的譚光借著揖手,狠狠給了他一肘子。 “多謝長公主美意,只是我們二人還約了人行獵,便不多叨擾了……” 譚光說完,行了一禮,拉著心不甘,情不愿的武岳走了。 秦秾華從結綠手里提過食盒,撩開門簾走了進去。 “淵兒?” 秦曜淵躺在床上,一臉虛弱地睜開眼朝她看來。 “你今日身體如何了?我帶了河羹來,起來吃些吧?!鼻囟屓A道。 “吃不下……”他氣若游絲。 “不吃東西怎么好得起來?” 秦秾華在床邊坐下,扶著少年坐了起來,又從食盒里盛出一碗還在冒熱氣的河羹,輕聲道: “御膳房新殺了羊,我去要了些羊rou來給你做羹。這河羹是周院使的方子,補中益氣。從前我也吃過一段時間,味道不錯,你嘗嘗吧?!?/br> “……你做的?”秦曜淵抬起眼,對這碗羹多了些興趣。 “我指揮的?!鼻囟屓A把碗和勺都遞給他,秦曜淵往后躲去,皺眉道:“你喂我?!?/br> 秦秾華痛快道:“都聽你的?!?/br> 誰讓你是小金狼呢? 秦秾華喂一勺,他吃一勺,她忽然想起之前讓結綠喂飯的時候:風水果然輪流轉,以前偷的懶,以后都會還的。 之后幾天都是如此,秦秾華為照看生病的秦曜淵,把工作場地也搬到了他的帳篷里。 白日,她一邊照顧少年,一邊讀書,也算兩頭相顧。然而秦曜淵的病卻始終不見好,上官景福換了幾次方子,少年的臉色還是rou眼可見地蒼白下去。 與之相反,秦秾華的狀態倒越來越好了。 眼見秋狝已經進行了一半,秦曜淵除了行圍首日大出風頭外一直纏綿病榻,秦秾華覺得他病得古怪,一日用過早膳后,她提出要請周院使來給他重新把脈。 秦曜淵聞言擰起兩道劍眉:“……不用?!?/br> “你的風寒一直沒有起色,說不準病因并非風寒?!鼻囟屓A也皺著眉頭:“周院使經驗豐富,善疑難雜癥,讓他來給你看看,又沒有壞處?!?/br> 他砰地一聲放下藥碗,面色陰沉地回了床上,背對著她躺下。 許是身體不適的緣故,秦曜淵近來越發喜怒不定,她順著他的時候,一切都好,一旦有不順意的地方,他就變得暴躁易怒。 她走到床邊坐下,一手放上他的肩,輕輕拍了拍,耐著性子道:“淵兒,你是不是有事瞞著阿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