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節
秦秾華:“……” 累了。 她從床上坐起:“結綠?” 結綠立即走了進來, 她目不斜視, 仿佛看不見床上的少年,神色如常道:“公主可是要起了?” “你是怎么守門的,九皇子進來了也不通報?” “我……” “我走的空路?!?/br> 剛睡醒的少年音沙啞低沉。 秦曜淵忽然起身將她環抱,半夢半醒的臉埋在她身上,摸到她的手,五指熟練地穿過指縫, 緊扣手心。 她甩也甩不掉, 那只手和手的主人就像狗皮膏藥, 牢牢黏在她身上。 什么狼, 分明是狗!狗皮膏藥! 秦秾華氣得想打人:“這里是青徽宮,你一會想怎么離開?” “走空路?!毖系氖质站o,少年從容淡定道:“不怕?!?/br> ??! 她的低血壓又好了! 秦秾華狠狠一巴掌拍在狼頭上,狼毛動了,狼頭不動聲色,反而往她懷里又拱了拱。 秦秾華:“……” 不氣不氣真不氣,氣出病來無人替! 她忽略身上沉甸甸的狼頭, 對結綠道:“去打水吧,你一人送進來?!?/br> “結綠知道?!彼馕渡铋L地笑了。 “……” 你知道什么? 不等她解釋, 結綠已經邁著輕快的步伐出去了。 腰間這雙手又帶著她想往床上倒。 “……再睡會?!鄙倌觊]著眼道。 ……睡你個頭! 秦秾華抓起枕頭按在他臉上:捂不死你! 雞飛狗跳的早晨過去后, 擅長走空路的少年攀著窗戶消失了, 秦秾華這才去主殿給穆皇后請安。 經過一晚沉淀, 穆皇后的臉色已經恢復如常,只是仍有些蒼白。 秦秾華嘗了藥湯的溫度,一勺一勺喂著穆皇后喝下后,陪她說了會話,待她重新睡著后,才回到偏殿用早膳。 “公主,陸雍和求見?!?/br> 秦秾華咽下一口蓮子粥,說:“讓他進來罷?!?/br> 不一會,一個穿茶駝色內侍官服,衣袖織繡蝙蝠的青年走了進來。 要是刨除那張直視之后會做噩夢的臉,光看脖子以下,便是穿著內侍官服,陸雍和的一步一行也能讓人腦補出一副翩翩君子的畫像。 他恭敬行禮,站在秦秾華用膳的長桌前,垂首候命。 秦秾華用完了面前的蓮子粥,輕輕放下瓷碗,取結綠遞來的手巾擦過嘴后,終于悠悠開口。 “刑部的工作如何了?” “回稟公主,一切還算順利,屬下已經開始清查刑部過往的案宗了?!?/br> “雖然有陛下諭旨,但刑部那幫家伙也不是吃素的,能看到案宗,是你自己的本事?!鼻囟屓A笑道:“若能借孔案一事,翻出和穆氏有關的更多冤案,便是你大功一件,你可有想要的獎賞?” 陸雍和抬起頭來,目光灼灼地看著她。 “屬下確有想要的獎賞?!?/br> “你說?!?/br> 陸雍和道:“屬下既已和過往決裂,第一個想要舍棄的便是這個名字。公主乃屬下的救命恩人,還請公主為屬下賜名!” 殿內靜默片刻,秦秾華揚起唇角。 “……你可愿做本宮的陸吾?” 陸吾神掌管“帝之下都”,還兼管“天之九部”,是昆侖山上的神獸。 這其中深藏的用意,讓陸雍和整個人都顫抖起來。 他深深地彎下腰,沉聲道: “陸吾愿為公主肝腦涂地!” 陸雍和在這世上消失了,從今以后,只剩陸吾。 陸吾離開偏殿后,結綠走了進來,微蹙的眉間染著一縷擔憂。 “公主當真相信這人?” “不相信?!?/br> “那公主……” “人為什么要去信任一把刀?” 秦秾華笑著從長桌前站起,慢步到妝臺前坐下。 她取下頭上固發的金釵,輕輕放于臺面,鋒利的針尖在金色晨光下折射出冰冷寒光。 “能用的時候就用……不能用,就折了它?!?/br> 她打量著鏡子的自己,漫不經心道: “父皇為回京的兗王設了家宴接風洗塵,各宮現在都忙起來了,我們也不能落下。結綠,梳妝罷?!?/br> “喏?!?/br> …… 兗王回京,六宮不靜。 春心萌動的小宮女聽多了兗王的英勇事跡,從早上開始就心神不定,有皇子的宮殿則如臨大敵,從前幾日起就開始氣氛凝重。 不管旁人心境如何,時間依然按著自己的步調流逝。 不知不覺,日落西山。 朦朧的夜色從宮殿延伸向無垠的鏡湖,湖綠色的水面變成了蒼藍色,粉白蓮花嵌在水中,隨微風搖曳。 岸邊人聲鼎沸,除了帝后以及今晚的主人公外,宮里的貴人都到齊了。 秦秾華和秦曜淵坐在臨岸的方向,共用一張長案。 少年一如既往,懶懶散散靠在她身上,看似安分,長案下的手卻在百無聊賴地玩著她的指尖。 “九弟還真是黏七妹啊,不知道的看了,還以為九弟才是七妹一母同胞的兄弟呢?!?/br> 四公主拿起繡帕掩嘴,用恰好全場都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福王秦曜安看了過來,臉上笑意轉淡:“九弟還小,黏人也說得過去?!?/br> “福王心胸開闊,自己的姊姊被人搶了也不氣不惱,四姐我就不行了,誰要是搶了我的東西啊,我——” 她涼涼的目光瞥向面色如常,置若未聞的秦秾華,秦秾華沒看她,但她身邊的九皇子抬起了眼。 前一秒好像還在走神的少年,抬眸射出的目光凌厲如槍,殺氣森然,將她還未完全綻放的嘲笑轉瞬釘在嘴角。 四公主的駙馬面露厭惡地撇了她一眼,端起桌上的酒杯,借著和旁邊人敬酒的機會遠離了四公主。 原本活絡的氣氛因為四公主的發言而略顯凝滯,大公主開口道:“meimei們都不喝酒,干坐著也是無聊,不如來玩一個小游戲如何?” 最先反應的反而是二皇子益王,他刷地合上扇子,頗有興趣道:“是什么小游戲?投壺?射箭?還是丟手絹?” “就比誰能帶來最重之物?!贝蠊魑⑿Φ溃骸澳信畾饬Σ煌?,二弟就別想和我們一起玩了?!?/br> “掃興?!币嫱醴藗€白眼,又打開扇子搖了起來。 大公主看向場內眾位公主,說:“meimei們意向如何?” 九公主和憐貴妃坐在一起,憐貴妃不知對她說教了什么,正一臉不快,聞言立即說:“好??!我參加!” 二公主微笑:“我隨jiejiemeimei,都可?!?/br> 五公主看向秦秾華,秦秾華笑著說“可”后,她也靦腆笑了笑:“我也參加?!?/br> 最后只剩和肥鵝合坐一桌的秦輝仙,她一臉勉強,蹙著眉說:“……沒辦法,陪你們玩玩吧?!?/br> “既然各位meimei都沒意見,那就說好了,在這鏡湖范圍內,帶回一樣你覺得最重的東西。最后誰帶回的東西更重,誰就贏了,但是不許請別人幫忙,不論皇zigong人都不行,只能自己帶回?!贝蠊魅粲兴?。 “既然是比賽,怎么能少了彩頭?meimei們玩游戲,我參與不了,那就出個彩頭——”益王說著,從身上取下清透碧綠的團龍紋玉佩放在桌上?!暗艿軅?,你們不湊個熱鬧?” 益王開口了,其他皇子都加入進來,太尋常的不好意思拿出手,太貴重的,又不可能隨時帶在身上。因此這彩頭看似隨意,實則多少能透露每個皇子的處境。 益王乃容嬪之子,容家巨富,他隨手拿出的一塊玉佩便不是凡品,坐在輪椅上的成王給的也是玉佩,但成色就比益王差了許多。 幾位皇子中,給的彩頭最重者是燕王,他從笑容瞬間僵硬的燕王妃頭上摘下一根寶釵,扔進小侍托著的木盤中。 琳瑯滿目的彩頭,依然蓋不住這根寶釵的光華。 秦秾華粗略一數,便數出十三顆剔透的紅藍綠寶石,更別提寶釵上的珍珠和鎏金,光這一根寶釵的價值,就抵得上盤子里所有彩頭的價值。 “如花似玉的公主,自然還是戴寶釵好看?!毖嗤醯靡獾?。 “你們在說什么寶釵?” 天壽帝帶著爽朗的笑聲從花叢背后走出,身邊是臉色蒼白的穆皇后,身后跟著大隊宮人。 岸邊眾人接二連三跪下請安,天壽帝讓人平身后,又問了一遍,得知大公主的提議和彩頭一事后,呵呵笑道:“既如此,朕也來湊個熱鬧。誰要是贏了,朕就答應她一個不過分的要求?!?/br> 先前還在責備九公主湊熱鬧的憐貴妃立即道:“陛下,這可是您說的,不能反悔!” 天壽帝今日看起來心情不錯,大笑道:“朕金口玉言,自然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