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五皇子勃然大怒:“連你也這么想?” “安兒, 你嫉妒秾華對九皇子好, 可你有沒有想過, 九皇子只是一個混血皇子, 后宮諸人唯恐避之不及,為何她要把這個麻煩攬下來?” “她就是心太好!看誰都可憐!”五皇子怒聲說:“她一直都是這樣,也不想想——天底下這么多人,她可憐得過來嗎?” 周嬪嘆了口氣,道:“安兒,你誤會你阿姊了。她這次完全是為了你,才會留下九皇子這顆燙手山芋?!?/br> “為了我?為了我她就該離九皇子遠遠的!” “然后讓六皇子把九皇子拉攏到他那邊?”周嬪揚聲道。 五皇子被她問得一愣。 周嬪重新放緩語氣, 苦口婆心道:“安兒, 你阿姊把他放在身邊教養, 是為了給你培養一個幫手,你呢?不感激倒也罷了,鬧個脾氣就把你阿姊此前的努力全給破壞了。你說,這要是換了你,你惱不惱?” 五皇子面露懊悔,嘴上卻仍不服輸,低聲說:“我又不知道……” “你阿姊對你怎么樣,還用得著別人告訴你嗎?”周嬪說:“你們雖沒在一起長大,但你從小到大,哪次不是你阿姊為你出謀劃策?” 五皇子不說話了,臉上悔意越來越多。 周嬪見好就收,不再說教,換了語氣,柔聲道:“你也別難過了,這次算是一個教訓,讓你記得今后不可再與你阿姊輕易置氣。你們是一起來到這世間的,從娘胎時就朝夕相處,比任何人都親,為了這些小事起齟齬,不值得?!?/br> “可是阿姊她生我的氣了……”五皇子神色委屈。 “你阿姊是小氣的人嗎?你如今明白過來,去給她賠個不是,說幾句好話,你阿姊那么疼你,豈有不原諒你的道理?” 五皇子覺得她說得有理,眼睛rou眼可見地亮了起來。 五皇子興沖沖地說:“周娘娘,我想給阿姊送個賠罪的禮物,不知阿姊平日喜歡什么?” “你阿姊不缺吃的用的,你若是想賠禮道歉,不如送些有特殊意義的?!敝軏逍Φ溃骸澳愫投屓A都愛吃我這小廚房做的姜醋香螺,我已經吩咐下面做好了,一會你走的時候提上,再去梧桐宮走一趟。姐弟間哪有什么隔夜仇呢?說開就好了?!?/br> 五皇子眉開眼笑道:“多謝娘娘開導,我記下了!” 等到小廚房送上裝了姜醋香螺的食盒,五皇子迫不及待的告辭周嬪,徑直往梧桐宮而去。 到了梧桐宮,接待他的不是結綠也不是烏寶,而是一個面生的小內侍。 “什么?”五皇子驚訝道:“阿姊出宮了?你可知她去何處了?” “奴婢不知。五皇子有話要帶給公主嗎?” “罷了……”五皇子神色失望,遞出手中食盒:“這是七姐愛吃的姜醋香螺,等她回來,你就說我來過……我明日再來吧?!?/br> “喏?!毙仁坦Ь唇酉率澈校骸芭疽欢ò言拵У??!?/br> …… 五皇子在梧桐宮撲了個空,而在距梧桐宮千米之外的浮玉山下,還有一個人也等著和玉京公主偶遇。 “真兒,你看我今日這打扮如何?” “玉樹臨風?!?/br> “真兒,你看我這金冠歪沒歪?” “不動如山?!?/br> “真兒,你看我……” “哥!”舒真忍無可忍,打斷哥哥舒也喋喋不休的問題,斥責道:“你有完沒完?這些問題你都問了八百遍了!” “哪有八百遍……頂多十幾遍?!笔嬉侧止?。 舒真懶得理他,從馬車里探頭往外看去。 山路空蕩,勉強稱得上“路”的崎嶇土路旁是茂密的樺樹林,除了偶爾幾聲鳥雀鳴叫,山間再無其他聲音。 除了一個下山挑水的老太婆,舒真沒在這里看見過第二個人。 她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呆了快兩個時辰,無聊就不說了,人有三急,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讓她的三急也無處傾瀉。 更讓人腦袋疼的是,旁邊還有一個傻瓜似的哥哥在一直問衣裳怎么樣啊,金冠怎么樣啊,這扇子是拿還是不拿呢…… 此刻的舒真,十分想打醒兩個時辰前答應“為哥哥的畢生幸福獻一份力”的愚蠢自己。 “我們都等了這么久了,為什么還沒有人來?你不會又被人騙了吧!” 舒真忍不住了,甩下車簾子,回頭質問舒也。 舒也急于讓她安心,拍著胸脯說道:“你放心,絕對是真的!我有一手消息!” 見舒真一臉狐疑,舒也說:“這次是真的!” 舒真鄙夷道:“你哪次說不是真的,結果每次都受騙!” “這次真是真的!”舒也急得一跺腳,下意識往周圍看了一眼,朝舒真招手:“你過來,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別告訴別人?!?/br> 舒真半信半疑靠過去后,舒也以手掩嘴,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買通了梧桐宮的一個宮女?!?/br> “什……”舒真捂住嘴,先震驚再大怒:“哥!你瘋了,你這樣……” “我又沒打聽什么皇家**,我就是讓她偶爾賣我一點消息,偷……不,換點七公主用過的東西給我。這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膽子太大了!”舒真怒道:“要是祖父知道了……” “你不說,我不說,誰又知道呢?”舒也橫眉威脅道:“你要是背后告狀,我就打一輩子光棍,讓你也嫁不出去!” “你——” 兄妹兩人剛要吵起來,馬車后忽然遠遠傳來馬蹄聲聲。 舒也立即變了臉色:“來了!快快!按我們之前排演的來……” 舒也連滾帶爬下了馬車,迅速進入自己的角色,一臉焦愁地看著身陷泥濘中的車轱轆。 一、二、三—— 舒也適時抬頭,“發現”駛來的黑色馬車,他揮舞雙手,一臉驚喜地跑了過去。 駕車的獨眼男人手里拿著馬鞭,冷眼看著堵在道路中間的舒也,旁邊還有一個臉圓圓的淳樸青年。 “醴泉,外邊怎么啦?”馬車中傳出一個嬌軟俏皮的女聲。 “有人攔車?!豹氀勰腥死渎暤?。 舒也朝馬車一拱手,用這輩子最清風朗月的聲音大聲說道:“在下舒也,祖父是內閣大學士舒遇曦,我兄妹二人要去山頂上香,不料馬車陷入泥濘,現在是進退兩難,能否請貴人捎帶一程?回京后,在下必登門道謝!” 半晌緘默后,一個真正清風朗月的聲音從馬車中響起。 “原來是舒公子?!?/br> 光聽這干凈低柔的聲音,舒也的心就要化了,等馬車門一開,里面的少女對他微微一笑,舒也覺得這輩子就是死也值了。 “哥!哥!” 直到舒真恨鐵不成鋼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舒也才回過神來。 “哥!公主在問你話呢!”不知何時下了車的舒真站在他身邊。 “???”舒也鬧了個大紅臉:“對……對不起……我沒聽見……” “二位不嫌棄的話,可與我同乘一輛馬車。正好,我也要去山頂?!鼻囟屓A笑道。 “不嫌棄!不嫌棄!不勝榮幸!求之不得!雖死猶生!”舒也激動得嘴巴不聽使喚,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些什么,最后還是看不下去的舒真拿手肘用力打他,才讓他停下了胡言亂語。 二人上了公主的馬車后,原本寬闊的馬車內部馬上顯得擁擠起來。 除了公主本人,一個綠衣的宮女,舒也還看到了傳言中“險些把六皇子打成殘廢”的九皇子。 畢竟,那雙有胡人特征的眼睛太好認。 前朝原本就是外族入主中原,狐胡朝兩百多年的歷史為中原引入了大量胡人,其中尤以玉京城的胡人最多,但新朝建立以后,胡人的地位日漸低下,連帶著混血也會遭人白眼,許多胡人和胡人混血都逃回了西域,如今還留在大朔的胡人不多,皇室之中,更是獨此一份。 九皇子穿著和玉京公主襦裙顏色相同的澗石藍色圓領袍,像沒睡醒似的,懶洋洋地靠在公主身上,一雙波瀾不驚的烏黑眼眸自他們上車起就沒有移開過一次。 舒也覺得自己就像是山林里被老虎盯上的鹿,他盯得越久,他越如坐針氈,脖子發涼。 “咳……”他努力忽略公主身邊投來的不友好視線,說:“公主也是去上香的?” 秦秾華笑著看了他一眼:“算是吧。不知舒公子是從何處得知無名庵的?” “無名庵?”舒也一愣。 “正是?!鼻囟屓A說:“浮玉山上,沒有第二處可以上香的地方。只是,如公子所見,這里山路不便,庵中也沒有供奉高僧大佛,無名庵設立之初,也只是為了收容無家可歸的婦人,故此鮮少有外人來訪?!?/br> “外人?”舒也驚訝道:“這無名庵是……” 秦秾華笑了笑。 “公主果然蘭心蕙性、義薄云天、慈……” 舒真一肘子狠狠打斷他沒說完的慈母心腸。 “呵呵,呵呵……公主勿要見怪,我這人就是嘴快,沒有惡意?!笔嬉矊擂涡Φ?。 “無妨。公子是率真之人,有話直說即可?!?/br> “玉京公主果真慧眼識金,不負盛名!實不相瞞,在下前不久參加玉京城十年一度的三公子評比,被票選為了三公子之首,能夠獲得如此殊榮,在下本來小有得意,今日一見玉京公主,才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馬車里的馬屁響個不停,烏寶握著馬鞭抽著外邊的馬屁,小聲道:“我出宮出的少,見識不多,這玉京城什么時候還有個三公子的評比了?” 醴泉面無表情:“有是有?!?/br> “還真有?”烏寶驚了。 “今年以后就沒有了?!?/br> “為什么?” “因為今年穆陽逸也參加了評選,其他入圍的人聽說后,都揚言不再參與評選?!?/br> “穆陽逸……”烏寶撇了撇嘴:“怪不得?!?/br> 誰愿意和一個爛人一同參與評選呢?到底到底是評公子還是爛人? “所以是只有這穆陽逸和舒也成了三公子之二?還有一人是誰?”他問。 “……不是?!滨啡f:“穆陽逸聽說舒也參選了,他也退出了評選?!?/br> “……” “這一屆的玉京三公子,只有一人?!滨啡f:“三公子就是舒也,舒也就是三公子,并且……此后再也不會有三公子的評選了?!?/br> 烏寶:……這舒也,是連爛人都要躲著走的狗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