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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靜謐,微風悄悄的從院中溜過,兩人一前一后的走在小道上。松松散散垮著外袍的風少爺拎著酒壇走在前面,路上一反常態的一言不發。 身后的和尚握著念珠,拇指微動,卻也不曾撥動一顆珠子。月塵沉默的看著前面的背影,沉靜目光深處藏著幾分看不透的深沉情緒,眼睫一眨就再尋不到了。 就這樣沉默了一路,風凌堪堪在外院中的一棵云松前停下了,月光從樹頂落了下來,被枝葉切割成細細碎碎的樹影投射在不遠處的圓桌上。 “砰——” 輕輕的敲擊聲傳來,月塵聞聲望去,只見風凌垂下目光,將酒壇放下,并從乾坤囊中又習慣性的掏出了茶具。 說是讓和尚陪他喝酒,其實不過是一人喝茶一人喝酒罷了。 風凌不開口,月塵也不主動搭話,只沉默的各自落座,看著青年一口接一口的沉默痛飲著,直到半壇子下去,酒意漸漸上涌時,風凌才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法師,我有沒有跟你提過我師父,”素來清亮的聲線略略有些低啞,字句尾音拖得有些長,他顯然已經有些微醺了,“他也是個和尚?!?/br> 此時,月塵抬起頭看向他。 風凌頓了頓,方才繼續道:“不過他是個騙子?!?/br> …… 風少爺這輩子其實并不一直是個少爺,他的少爺命是從九歲被風家找回去后才開始的。在那之前他一直是個凡世里撿白食的小乞丐。 在他六歲遇到瘦和尚時,正面臨著自己短暫的人生中最重要的戰役之一,許多年后大少爺仍把這場戰役和之后圍剿血魔手,捉拿叛門惡徒風間并列在同一水平線上,其中兇險刺激可見一斑。 彼時,他已經在一片村落間過了很久的討食生活,摸清了哪家的飯最好吃,誰家做菜放的油多,哪戶看上去富裕卻成日里吃水煮青菜帶蘿卜干。 正逢年節,村中的屠夫宰了一頭肥壯的母豬,將菜色做的油光滿盈,就連他家中的狗都分了一大盆的紅燒rou和白飯。 在那時尚未想過自己未來還能有這般錦衣玉食生活的風乞兒來說,這可以說是一年都難得遇到的一頓飽餐。 如果說,他能搶贏那條狗的話。 屠夫家的狗,是條不折不扣的狼狗,而且因為成日里伙食好長得又高又壯,毛色油亮,牙齒與爪子十分尖利,若要說打起架來,那當真是條不折不扣的惡犬。 當時已經餓昏了頭的風凌實在太眼紅那碗紅燒rou了,憑著一腔熱血和欲望,跟大狗廝打了起來,找到個空隙便一把端起rou拼了命的跑。一邊跑還一邊把rou往嘴里塞。 于是出現在瘦和尚眼前的風凌給他留下的就是這樣的印象,臟兮兮瘦小的跟猴兒一樣的小個子臉上滿是猙獰神情,手上像是餓死鬼一樣拼命往嘴里塞rou,身上破破爛爛的開著許多口子,有些還血rou模糊的滲著血珠,身后跟著一只窮追不舍的兇惡狼狗。 場面太過震撼,事后風凌覺得瘦和尚應當是被他氣吞山河的氣勢鎮著了,才在看見他的時候沒有第一時間將他救下來,而是在自己險些被噎死時方才出的手。 瘦和尚對這種說法不置一詞,何必跟一個孩子計較這些呢,他只是分不清慘烈和悲壯兩種情景的不同罷了。 瘦和尚終于反應了過來后,飛快的跑了過去,將半死不活的小乞丐從狗嘴下救了出來,隨即拍出了他卡在喉嚨口的一口rou。 好不容易喘過氣來的風凌艱難的抬眼看了看把他救下來的僧人,旋即便帶著驚嚇勞累和驀然失去了嘴中肥rou的悲憤而暈了過去。 等他再一次醒來后,映入眼底的就是靜靜燃燒著的篝火和坐在篝火邊盤坐著的僧人。僧人生了幅天生佛相的慈悲臉,不笑似笑,卻不輕佻,就是身形瘦的有些佝僂了。 在暖黃的火光的映照下,多了幾分神秘和出塵氣息,那人聽聞他氣息變動顯然已是醒來后睜開了眼,目光沉靜溫和看了過來。 風凌當時覺得天神臨凡也不過是這般模樣了, “不知小施主家在何處?” “我沒有家?!?/br> 瘦和尚聞言后并不驚訝,微微的停頓了下后溫言問道,“貧僧觀你資質與眾不同,恰逢貧僧云游路過此地,你可愿做我的俗家弟子隨我云游?” “我也要剃頭發嗎?”風凌愣愣的問道。 瘦和尚聽出了他言語中的猶豫和疑惑,不由得笑了起來,“不必,只是記名弟子,若入我門中做親傳弟子,才是要剃度的?!?/br> “好,那我跟你走?!蓖暣嗌膽撕蜕械恼埱?。 從那天起,風凌便跟隨著瘦和尚開始行走凡塵,闖蕩江湖。 兩人若是經過城鎮便可以找到當地佛寺掛單住上些時日,要是宿在荒野中,自然是什么環境都挑不得的,像是破敗的寺廟小屋都已是遮風擋雨的好去處了。 他跟著瘦和尚從南邊一路向北,走過山澗,行過盛世市集,一路輾轉到達京城,在聲名遠揚的相國寺禮過佛,也曾在蒙昧的山村中被人當江湖騙子逐出過。 三年間,風凌陪伴著瘦和尚走遍了中原大地,也漸漸從幼童成長為了小小少年。 瘦和尚為風凌取了名字,因不知姓氏,用了他俗家的姓氏叫蘇凌。 瘦和尚告訴風凌,自己是少林寺下山歷世的佛修,風凌卻不肯信。